徐水手,我的好朋友 ​
来源:旅游文化网 | 作者:张睿 | 发布时间: 2023-07-17 | 884 次浏览 | 分享到:

文/张睿


徐水手,我的好朋友。

那天是刚开学的日子,黄老师给我们上了第一堂课——介绍自己,以及自己的梦想。至于为什么要上这样一节课,原因很简单:这位刚上任的老师极其不熟悉课表,在上课五分钟后才知道有课,她并不是特别资深的那种老师,没有办法做到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完成一节课,于是一拍桌子,急中生智,美其名曰给学生上节别开生面,印象深刻的课。不过回头来看,这确实没错,提起只教过我一个月的黄老师,我几乎只能想起她左偏的头发和那节课。

但那时的我正提前数年进入了叛逆期,轮到我就站起来煞有介事地说:黄老师我想当精神病院院长。在收获哄堂大笑之后,带着欠揍的表情坐下。黄老师知道眼前的小胖子不是认真的,没有生气,挥挥手让第二个人站起来。

不管当时我的表情有多欠揍,我其实真的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听说有些学校学习压力非常大,有不少人撑不住变成疯子,那就在那些学校旁边开一家精神病院,学疯了就来看病,病好了接着学,形成一个有机循环,这大有可为,我确信。

在我思考的时候,第四个人已经站起来了,他就是徐水手。相信不少人已经猜出他的外号是怎么来的了,他说:我想当水手。又一次哄堂大笑。倒不是因为水手是个多么好笑的职业,而是说受到动画片《大力水手》的影响,壮汉水手的形象深入人心,徐水手身材矮小,实在不像是能当水手的样子。他红着脸,重复一遍:我想当水手。笑声没有丝毫减小,最后他跟着笑了起来。

我没有笑,反倒是生出了几分敬佩的情绪,在我眼里,能勇敢地不顾他人目光说出梦想无疑是了不起的,何况这梦想不是不可能:南瓜味的香肠都会有成为公主的梦想呢(来源于一个奇怪的梦)。

下课了,同学们才介绍了一半,“哎,只能下节课再继续了”黄老师努力做出遗憾的表情,但怎么也掩盖不住眼里的笑意——又可以水一节课了。黄老师匆匆逃离作案现场。

我本想去认识一下徐水手,他却先我一步走向我的座位。“我们是一路人”他说。“怎么说”“我不正常,你也不太正常”他仿佛把“不正常”当成一句真诚的赞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确实是一路人。

黄老师来了之后,同学们都很开心,原因无他,黄老师上课很轻松,又不爱布置作业,单单是这两点,就值得我们所有学生的喜欢。以至于一个月后,黄老师要走了,大家都舍不得,我和徐水手很感激她,因为她,我们才知道班上原来有第二个不正常的人类。我听说,黄老师的男朋友转到了其他城市,黄跟着走了。我见过她男朋友的照片,是个看上去威严又不失风趣的年轻警察。后来听说,他们在另一个城市过得很幸福。

其实一开始大家并没有太过想念黄老师,直到我们迎来了下一任班主任——欧老师。她新官上任三把火,布置了海量的抄书作业,我们没日没夜地抄,逐渐民怨四起,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如果黄老师在就好了”,瞬间引爆了整间课室。欧老师解决问题的方式简单粗暴,谁再说话,多抄一遍,课室又瞬间安静了。

那段日子我和徐水手互帮互助——我生来是个左撇子,他惯用右手写字。于是我教他用左手写,他教我用右手写,我们左手写累了换右手,右手累了就左手,虽然第二只手没办法像惯用手一样自然,但也提高了不少效率。

欧老师经常穿得很时髦,但她骨子里是个传统到固执的人,只喜欢乖乖读书的好学生,不怎么喜欢我和徐水手。其实我们在班上都算是很聪明的学生,成绩也不错,无非就是稍微调皮了点,她不喜欢我们,实在是理由不充分,因此我们有充分的理由不喜欢她。

导致我们对欧老师的印象下降到厌恶的,是一件令我很不愉快的事。

在学校这个小型社会,受欺负是正常的。那天我在愉快地吃饭,走来一位很高大的男生,我们班的,姑且称他为校霸。校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饭,朝里面吐了一口口水。我当时就火了,作为一名十足的吃货,饭是我最大的底线,你吐我身上我都可以原谅,你吐我饭里,那是什么意思,我还怎么吃嘛。我头脑里迅速闪过曾看过的所有武打片,完全忽视双方体型身高的差距,直接就上了,然后被一拳打到地上。

我还在忘我地比划着武打片的经典动作:黑虎掏心,亢龙有悔,乌鸦坐飞机……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躺在地上了。校霸旁边那个人也没什么意思,一看到我们打架,就兴冲冲去报告老师,没多久,我们双双被押送至办公室,等待老师判决。

我用在路上酝酿的措辞把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老师看上去不太在乎,但还是让我讲完了,然后扫了我们一眼,就下了最终判决,抄书,我们两个,一样的量。

我很不服气,但没什么骨气,咬着牙接受了,回到座位,我扔掉了被污染的饭,郁郁寡欢生闷气。徐水手拿着一份全新的饭放到我桌面,在我身旁坐下,他看上去比我还生气,但没办法,他比我还矮一头,打不过校霸,最多帮我抄抄书。

总是生闷气也不是个办法,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安慰我的方法。“周末去我家玩”,他说。对于我们这种小学生来说,“带你回家玩”是我们所能想到表达友谊最正式最高级的仪式了。其实,他家没什么好玩的,但两个好朋友,一个刚好需要两个人玩的游戏,就能让两人快乐一整天。在下个周末我邀请他来我家,算是给仪式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我们这对组合很快在班里出了名,我擅长装傻,他擅长装作很聪明。所以有很多人愿意和我玩,因为我能把他们衬托得很聪明,每次老师问我问题,我总是装作认真思考,然后无奈地说“对不起老师,真的想不出来”偏偏我成绩很不错,经常让老师们也怀疑是不是题真的出太难了,然后他们就会问第二位同学,“答案是1325!”同学满怀自信地回答,收获一片赞美。我低头看向草稿纸上的1325,“没错就好”我暗自坐下,深藏功与名。

而徐水手就类似于“天才”,他虽然很聪明,但还远远称不上天才,让他像个天才的,是他的怪。他很爱说大道理,这本身不奇怪,怪的是,那些大道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都是没听过的那种。他常常在和别人聊天时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等着人家露出不解的神态,然后满意地点点头。但他成绩好的身份又赋予了他行为的合理性,大家提到就说,也许天才就是这样的,其实那些故作高深的话他自己也未必懂。

出了名之后,校霸似乎更愿意来找我麻烦了,徐水手气不过,拉着我找欧老师理论,欧老师立刻搬出一套以不变应万变的句式“他为什么只搞你,不搞别人?”几次后,我们放弃了欧老师,徐水手倒是想着方法安慰我,不能每次都去家里玩的,如果父母在家,玩的就不尽兴了。

于是他拿出零用钱,请我吃烤鱿鱼。他对我说了这么一个故事:从前有只鱿鱼,梦想当一名水手,所有人都支持他,父母告诉他,你要有强壮的体魄,老师告诉他,你要坚持往上游!于是他游啊游,终于跳上了甲板,然后呢?然后他变成了铁板鱿鱼!!!哈哈哈哈,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

我恰到好处地露出不解的神态,他看上去很开心:告诉我们,你的烤鱿鱼,再不吃就凉啦!!然后放声大笑,好像要把憋了一年的笑意尽数释放出来。

我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我知道他有地中海贫血——上次和他打篮球,他直接吐了一地,把我吓了一跳。这辈子怕也是当不上水手了。

“这鱿鱼,产自地中海吧”?我问,他笑得更大声,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那学期期末考试,我发挥得非常好,考了第二名,可是老师没有太多表扬我,一是因为欧老师对我印象不好,二是因为第一名也在我们班。徐水手过来和我说,他觉得我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他只认我。我其实一点也不在乎第一第二,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就很开心了。

然后疫情就来了,网课时代来临,当时我们用钉钉上课,但我们几乎不听,上课就放肆地聊天,下课就用远程协助功能联机打游戏,度过了快乐的一个学期。

最后一个学期我们回去上课了,那时流行一个玩法——往用光的小型免洗手凝胶里装满水,你就得到了一个小水枪。记得那段时间,校门口卖免洗手凝胶的老板总是笑得很开心。

缘分这东西很神奇,当初自我介绍的第二位和第三位都成了我们的好朋友,他们是阿骏和勇哥,我们四个分成一个派系,手持双枪,横扫天下,所向披靡,就连校霸也闻风丧胆。

还记得当时他悄悄地和我说,那个卷发的女生很好看。我看她一眼,问“喜欢她啊?”他红着脸,警告我别乱说。在情窦初开的男生心中,喜欢谁就是最高级别的机密,只会对最信任的朋友提及。

那段日子既朦胧又快乐,我们天真地以为我们可以一直玩下去,我们天真地以为我们会再次相聚,我们天真地以为我们会一直无话不谈,我们天真地笑着面对聚散…………

上帝的骰子把我们拆到两所学校,我去一中,他去二中。

两年的时间没有联系……(当时徐水手没有微信)

我已经初二了,再次迎来网课时代,我上钉钉,鬼使神差般给他发了条信息,秒回,我们都很惊讶对方在线,我有太多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屏幕前后的两人都沉默了。

自我介绍,帮忙抄书,请我去家里玩,去和老师理论,请我吃烤鱿鱼,上网课和我聊天,玩水枪,互相袒露心事……一切的一切闪过我现在的脑子,也闪过我快毕业时的脑子。

当时我握着笔,在填写很流行的纪念卡片,在徐水手一栏停下了,有太多东西在头脑里闪过,不知如何下笔。

最后我写下:“徐水手,我的好朋友”。



作者简介:张睿,男,15岁,现为江门一中高一新生,系江门市作家协会年龄最小的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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