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化公主”这一封号类属弘化公主身后追封的谥号，并非唐高宗所改封，也并非“讳太子李弘”

郝厚璋

《慕容宣彻墓志》曰：“祖，驸马都尉、青海国王、乌地可汗，讳诺褐拔”“祖婆，唐姑光化公主，陇西李氏”“父，忠”。

“诺褐拔”，即诺曷钵。“父，忠”，即慕容忠。由此确定，“祖婆，唐姑光化公主”即弘化公主其人。

关于弘化公主改封为“光化公主”的原因，最为流行的说法有两个，曰“讳太子李弘”，曰“663年吐谷浑亡国，唐高宗改封光化公主”。

证据充分表明并非如此，而是：

（1）“光化公主”这一封号属于弘化公主身后追封的“谥号”，追封时间是在706-709年期间。

（2）追封为“光化公主”的原因，是为了给弘化公主“复姓李”“复宗籍”“正名誉”而必须废止“西平大长公主”这一封号所采取的切割措施。

（3）追封为“光化公主”与所谓“讳太子李弘”、所谓“663年吐谷浑亡国，唐高宗改封光化公主”都毫无关系。

一、“弘化公主，也叫光化公主”之说存在的主要问题

“弘化公主，也叫光化公主”是近些年流行的一个弘化公主封号体系，其核心是“663年吐谷浑亡国，唐高宗改封光化公主”。简单表述，所谓“弘化公主，也叫光化公主”就是：

“663年吐谷浑亡国，唐高宗改封光化公主”+“武则天称帝后，被赐封为弘化大长公主、西平大长公主，并赐姓‘武’”。

《旧唐书》：“皇姑为大长公主，正一品。姊妹为长公主，女为公主，皆视一品。”即：

册封“公主（皇女）” →进封“长公主（皇姊妹）”→进封“大长公主（皇姑）”

据此，“弘化公主，也叫光化公主”的封号顺序及辈分关系就是：

册封“弘化公主（640年，唐太宗，‘皇女’）” →进封“弘化长公主（约652年，唐高宗，‘皇姊妹’）”→改封“光化公主”（663年，唐高宗，‘皇姊妹’）→进封“弘化大长公主（690年，则天女皇，‘皇姊妹’）” →改封“西平大长公主（则天女皇，‘皇姊妹’）”

显而易见，如此排列存在不少难以自释的矛盾，以下几点尤为突出。

（一）封号不顺：

“弘化” →“弘化”→“光化”→“弘化”→“西平”

封号历来有个规则，一旦改封就按改封封号一路进封，不再回到改封前的封号，此即所谓“封号不回头”。如，由“弘化长公主”改封为“光化公主”，后面应进封为“光化大长公主”，而不是“弘化大长公主”。经查，唐朝公主封号无不如此。

很明显，“光化”夹在两个“弘化”中间有违传统惯例，“夹棒槌”问题明显。

（二）品级不顺：

“公主”→“长公主”→“公主”→“大长公主”→“大长公主”

1、 “长公主”夹在两个“公主”中间，“公主”夹在“长公主”与“大长公主”中间，品级上也存在“夹棒槌”的问题。

2、《旧唐书》：“皇女封公主，皆视正一品。皇太子之女封郡主，视从一品。王之女封县主，视正二品。”

《新唐书》：“宜城公主，始封义安郡主，下嫁裴巽。巽有嬖姝，主恚，刖耳劓鼻，且断巽发。帝怒，斥为县主，巽左迁。久之，复故封。神龙元年（705年），与长宁、新宁、义安、安乐、新平五郡主皆进封。”

唐中宗李显：永隆元年（680年）立为皇太子→弘道元年（683年）十二月继位→684年二月“贬为庐陵王”→圣历元年（698年）九月再度立为皇太子→神龙元年（705年）正月复位

唐中宗为“皇太子”时对应“皇太子女为郡主”册封“义安郡主”，唐中宗“贬为庐陵王”时对应“亲王女为县主”被“斥为县主”，698年唐中宗再度为“皇太子”后“复故封”对应“皇太子女为郡主”，唐中宗复位后（705年）对应“皇女为公主”进封“宜城公主”。

宜城公主被“斥为县主”的原因，主要在于唐中宗李显由皇帝“贬为庐陵王”，以对应“亲王女为县主”的规定。墓志显示，另有唐高祖“皇太子”李建成之女原本为“郡主”贬封后以“县主”身份出嫁。经查，在有明确记载的唐朝公主中，类似的贬封例子并不多见。显然，“范围仅限皇帝亲生”“名号对应父亲身份”“品级对应辈分血源”是唐朝公主封号类别资格和品级进封资格的唯一性强制性原则。

“663年吐谷浑亡国，唐高宗改封光化公主”意谓因为吐谷浑亡国而贬封。但论情论理，663年吐谷浑亡国不能构成对弘化公主贬封的理由，何况有点落井下石的不仁，有伤皇家颜面。所谓“663年吐谷浑亡国，唐高宗改封光化公主”显然难以完全说得通。

3、《新唐书》：“世祖一女，同安公主，高祖同母媦也，下嫁隋州刺史王裕。贞观时，以属尊进大长公主。”

同安大长公主：（父）唐世祖（皇女，公主）→（子）唐高祖李渊（皇姊妹，长公主）→（子）唐太宗李世民（皇姑，大长公主）

严格来说同安大长公主其人不是“皇女”，因为是“高祖同母媦”，成为没有经过册封“公主”“长公主”而直接进封为“大长公主”的唯一一人。查唐朝公主，除了她再未见第二人。

弘化公主从“光化公主”这一“公主”品级直接进封为“大长公主”品级，一步跨两个品级，查无先例，有违唐朝公主进封制度，甚难说通。

（三）辈分不顺：

“公主（640年，‘皇女’）” →“长公主（652年，‘皇姊妹’）”→“公主”（663年，‘皇女’）→“大长公主（690年，‘皇姑’）” →“大长公主（‘皇姑’）”

1、辈分上，弘化公主与唐高宗是“皇姊妹”。唐高宗既进封为“长公主”又改封为“公主”，弘化公主就成了唐高宗的“皇姊妹”-“皇女”，不合礼制，不伦不类。

2、武则天是唐高宗的“皇后”，弘化公主与武则天是“皇姊妹”。武则天由“公主”直接进封为“大长公主”，弘化公主又成了“皇姊妹”武则天的“皇姑”，且是“皇姊妹”干了“皇侄”的事，伦序不清，礼制错乱。

很重要的一点是，《弘化公主墓志铭》：“成均进士云骑尉吴兴姚略撰”。吐谷浑墓志中，只有《弘化公主墓志铭》《慕容神威墓志铭》有这行字。详查唐朝墓志，“官号+署名”代表一种最高礼制规格，为高品级人物“官方墓志”独有，也代表皇帝的特别恩典。除了“奉敕撰”外，不是高品级人物墓志上无资格配享这行字。

《旧唐书》：“皇姑为大长公主，正一品。”按照唐朝丧葬制度，一品人物的墓志归“皇家宫廷制造”，《弘化公主墓志铭》类属“皇家官定墓志”。与今天重要人物的悼词不会漏写重要履历官职同一道理，《弘化公主墓志铭》漏写“光化公主”这一封号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

如果真的是“663年吐谷浑亡国，唐高宗改封光化公主”，690-663=27，代表27年人生时光的“光化公主”这一封号漏写于《弘化公主墓志铭》，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二、“光化公主”这一封号是人为加塞在690年“武则天称帝前”的

“弘化公主，也叫光化公主”之所以存在如此等等的错乱问题，很明显是“光化公主”这个封号在“夹棒槌”。

《旧唐书》：“（贞观）十四年（640年），太宗以弘化公主妻之，资送甚厚。”《资治通鉴》：唐高宗永徽三年（652年）“十一月庚寅，弘化长公主自吐谷浑来朝。”698年《弘化公主墓志铭》：“大长公主，诞灵帝女”“大周故弘化大长公主李氏赐姓曰武改封西平大长公主墓志铭并序”。

如果抽去“光化公主”这一封号，就是：

册封“弘化公主（640年，唐太宗，‘皇女’）”→进封“弘化长公主（约652年，唐高宗，‘皇姊妹’）”→进封“弘化大长公主（690年前，唐睿宗，‘皇姑’）”→改封“西平大长公主（则天女皇，品级顺承）”

封号顺畅了：

“弘化”→“弘化”→“弘化”→“西平”

品级对位了：

“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大长公主”

辈分合窍了：

“皇女”→“皇姊妹”→“皇姑”→（品级顺承）

显然，一旦消除了“光化公主”这一封号，品级上、辈分上、封号上全都通畅了，所有问题统统都不复存在了。

清楚不过，“光化公主”这一封号根本就不可能在690年“武则天称帝前”。

三、改封“光化公主”的时间，不可能早于706年

（一）《弘化公主墓志铭》自前而后语句顺序：

“大周故弘化大长公主李氏赐姓曰武改封西平大长公主墓志铭并序” →“即大唐太宗文武圣皇帝之女也” →“大长公主，诞灵帝女” →“以贞观十七年出降于”→“我大周以曾沙纫地，练石张天” →“主乃赐同圣族，改号西平”。

1、“即大唐”，确定是指大唐王朝（中国农历690年九月九日前）。

“我大周”，确定是指大周王朝（690-705年）。

2、墓志正文“主乃赐同圣族，改号西平”排在“我大周”之后，确定“赐姓曰武改封西平大长公主”的时间是在690年武则天称帝后。

3、墓志正文“大长公主”一词排在“我大周”之前，确定进封“大长公主”的时间是在“即大唐”期间，而不是在“我大周”期间。

4、因为“赐姓曰武改封西平大长公主”的时间是在“我大周”期间，确定“大长公主”一词是指进封“弘化大长公主”的时间，即在“即大唐”期间。

查，唐中宗李显第一次在位实际时间粗计两个月（683年十二月-684年二月）。按辈分对应和时间许可推算，确定为684-690年唐睿宗李旦第一次在位期间进封。

5、墓志题头“大周故”三个字限定了，“大周故”之后所列官号皆为“我大周”期间使用官号。

武则天登基称帝“革唐命，改国号为周”，就是改朝换代。官号是一个王朝的重要标识，废止前朝官号排在改朝换代的当先序列。墓志规矩，前朝官号不得列入墓志题头，但在墓志正文中的叙述不限。亦即，列入墓志题头的必须是本朝官号，这是中国历朝丝毫不敢含糊的政治规矩。

6、墓志题头“大周故弘化大长公主”，“弘化大长公主”明确列在“大周故”三个字后面，确定“弘化大长公主”为“我大周”期间延续使用的封号，且以“大周故”突出强调在“我大周”期间续用了足够长时间。所谓足够长时间，就不是几个月，也不是一年两年。按照墓志规矩，如果续用时间不是足够长就会略而不入墓志题头，而是放在墓志正文中叙述。这是必须的“讲政治”，可以翻查任一官方墓志去对证。何况《弘化公主墓志铭》为“皇家官定墓志”，谁也无此胆量把前朝官号列在“大周故”后面。

如果“弘化大长公主”这一封号在“我大周”期间延续使用时间不是足够长，墓志题头就会写作“大周故李氏赐姓曰武改封西平大长公主墓志铭并序”，而把“弘化大长公主”这一封号放在墓志正文中叙述，意思同样完整。这是撰写墓志的基本常识。

一言概之，“弘化大长公主”这一封号为唐睿宗李旦第一次在位期间进封，在大周王朝期间延续使用了足够长时间，直至启用新封号“西平大长公主”的同时被废止。

注意，解读《弘化公主墓志铭》的要害有二：一个是墓志正文“大长公主”一词的位置，这是确定“弘化大长公主”这一封号进封时间的明确标识。一个是墓志题头“大周故弘化大长公主”，这是界定弘化公主封号时序的关键点所在。在弘化公主封号问题上的错误解读，无不源自对于这两个要害的错误理解。

7、“大周故→弘化大长公主→李氏→赐姓曰武改封西平大长公主”这一先后排列次序清楚地点明，“弘化大长公主”姓“李氏”，只有“西平大长公主”才姓“武”。也就是，“赐姓曰武”只与“西平大长公主”有关系，与“弘化大长公主”没有关系。把“赐姓曰武”与“弘化大长公主”搅杂在一起是错误的。

“大周故弘化大长公主”=“大唐李氏弘化大长公主”←690年九月九日→“大周李氏弘化大长公主”。

“赐姓曰武改封西平大长公主”=“大周武氏西平大长公主”。

宗籍：“唐宗室属籍”←“赐姓曰武”→“周宗室属籍”（直至“西平大长公主”这一封号被废止）

（二）截止目前，“凉州之南山”共计出土吐谷浑墓志10方。墓志所载弘化公主封号及墓志勒石时间如下（注：【】内为墓志勒石时间）：

【691年】《慕容智墓志》：“父，诺曷钵，尚大长公主” 。

【699年】《弘化公主墓志》：“大周故弘化大长公主李氏赐姓曰武改封西平大长公主”。

【699年】《慕容忠墓志》：“父，诺遏钵”“和亲尚主”。

【706年】《慕容煞鬼墓志》：“祖诺何拔”“尚大长公主”。

【709年】《慕容宣彻墓志》：“祖，驸马都尉、青海国王、乌地可汗，讳诺褐拔”“祖婆，唐姑光化公主”。

【758年】《慕容神威墓志》：“曾祖钵，尚太宗文武圣皇女弘化公主”。

（三）《旧唐书》等除了640年称“公主”、652年称“长公主”外，从691年《慕容智墓志》到706年《慕容煞鬼墓志》一直称“大长公主”。直到709年《慕容宣彻墓志》才称“祖婆，唐姑光化公主”。

很显然，在706年《慕容煞鬼墓志》前就不曾存在过“公主”品级的“光化公主”这一封号。把“光化公主”这一封号加塞在706年前的任何时间段任何时间点都是错误的。

四、“光化公主”这一封号，是弘化公主身后追封的“谥号”

（一）《旧唐书》：唐中宗神龙元年（705年）“二月甲寅，复国号，依旧为唐。社稷、宗庙、陵寝、郊祀、行军、旗帜、服色、天地、日月、寺宇、台阁、官名，并依永淳已前故事。”

“除唐宗室属籍”是则天女皇“革唐命，改国号为周”的重要举措之一。所谓“赐姓曰武改封西平大长公主”， 意即，“大唐李氏弘化大长公主”变成了“大周武氏西平大长公主”，“唐宗室属籍”变成了“周宗室属籍”。内涵上，“西平大长公主”这一封号与“大周”与“武氏”与“周宗室属籍”一体不可分。

705年唐中宗“复国号，依旧为唐”。“依旧为唐”者，意谓一切都得恢复到此前大唐王朝的原样，亦即凡“大周武氏”的所有印记全都在清除洗刷切割之列。

唐高宗最后三个年号：开耀（681-682年二月）→永淳（682-683年十二月）→弘道（683年十二月尽）。

封号类属“官名”“官号”序列。“官名，并依永淳已前故事”者，意即一切都得恢复到唐高宗之前的样子，包括从启用“弘道”年号始“皇太后（武则天）临朝称制”以来的所有变更都得拨乱反正。作为“赐姓曰武”的“西平大长公主”这一封号更在废止禁用之列。

“子孙皆复属籍”是“依旧为唐”之必务。从“周宗室属籍”要“复姓李”“复唐宗室属籍”，非得抛弃 “西平大长公主”这一封号不可。按照“封号不回头”的传统惯例，如果从当前封号“西平大长公主”再回到从前封号“弘化大长公主”去，不合礼制。怎么办？办法只有一个，追封谥号。

706年《慕容煞鬼墓志》及此前墓志皆称“大长公主”，709年《慕容宣彻墓志》称“祖婆，唐姑光化公主”，758年《慕容神威墓志》称“曾祖钵，尚太宗文武圣皇女弘化公主”。非常清楚，“光化公主”是弘化公主身后追封的谥号，追封时间是在706-709年期间。时当唐中宗第二次在位期间（705-710年），确定为唐中宗追封。

这就是“光化公主”这一封号不载于《弘化公主墓志铭》的真实原因。

（二）据查，唐朝公主追封谥号是惯例，属于非常恩典。唐朝公主谥号格式一律写作“XX公主”四个字。唐德宗之后才对个别公主谥号上加“大长公主”称谓。经一一查证，唐朝公主谥号上加“大长公主”称谓的也仅寥寥几位。

就因为追封谥号写作“XX公主”四个字，容易造成“光化公主”品级低于“大长公主”的错觉，被误认为一定是在“弘化大长公主”或“西平大长公主”前的封号了。

经查证，唐朝对公主序列的追封追谥是一种特别的哀荣，相当于是对生前封号的加升，不是皇帝血源和相当的身份地位万难求得。经一一核实，弘化公主是大唐王朝下嫁公主中进封“大长公主”的第一人，也是大唐王朝下嫁公主中身后获得追封的第一人。若把这份尊荣看得不及“大长公主”，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三）张维《陇右金石录》：“弘化公主改作光化，盖为避章怀太子讳尔。”夏鼐《武威唐代吐谷浑慕容氏墓志》：“弘化，《宣彻志》作光化；其志作于景龙三年（709年）。考中宗时曾以太子弘袝大庙，号义宗，故避讳而改。”

时间上，“睿宗践祚（710年），又追赠皇太子，谥曰章怀”是在唐睿宗景云二年（711年）。“中宗践祚（705年），制祔（太子李弘）于太庙，号曰义宗”是在唐中宗神龙元年（705年）。

可见，张维、夏鼐两位前辈都认定改封为“光化公主”的时间是在弘化公主身后的唐中宗复位（705年）之后。即，二位前辈对“光化公主”这一封号在性质上类别上的认定是属于“谥号”，而不是生前封号。

（四）不管是按“讳章怀太子”“讳太子李弘”的时间，还是按“神龙元年（705年），改弘文馆曰昭文馆，以避孝敬皇帝（太子李弘）之名”的时间，改封为“光化公主”的时间都是在705年之后，无论如何“光化公主”这一封号都不可能跑到弘化公主生前去，更不可能跑到“663年吐谷浑亡国后”的唐高宗时代去。

显然，所谓“663年吐谷浑亡国，唐高宗改封光化公主”的说法是不能够成立的。失去了“663年吐谷浑亡国，唐高宗改封光化公主”这个核心支撑，所谓“弘化公主，也叫光化公主”当然也就不能够成立了。

五、改封“光化公主”，与“讳章怀太子”“讳太子李弘”毫无关系

（一）张维《陇右金石录》：“弘化公主改作光化，盖为避章怀太子讳尔。”

“谥曰章怀”的时间是唐睿宗景云二年（711年），记载曰“祖婆，唐姑光化公主”的《慕容宣彻墓志》勒石于唐中宗景龙三年（709年）。711年前就不存在“章怀太子”这一名称，709年的墓志当然不可能去讳711年才“谥曰章怀”的“章怀太子”。“章怀太子”名叫“李贤”，“李贤”与“弘化公主”也不存在同字相讳的问题。所谓“讳章怀太子”之说显然不成立。

（二）夏鼐《武威唐代吐谷浑慕容氏墓志》：“弘化，《宣彻志》作光化；其志作于景龙三年（709年）。考中宗时曾以太子（李）弘袝大庙，号义宗，故避讳而改。张维《陇右金石录》以为避章怀太子讳。按章怀太子名（李）贤，乃（李）弘之弟；张氏之说，当由于一时失考。”

显然，夏鼐“讳太子李弘”是依据张维“讳章怀太子”提出来的。证据有两条，曰“中宗践祚（705年），制祔（太子李弘）于太庙，号曰义宗”，曰“神龙元年（705年），改弘文馆曰昭文馆，以避孝敬皇帝（太子李弘）之名”。即，认定追封为“光化公主”的时间都是在705年。

1、《弘化公主墓志铭》文字顺序：“大周故→弘化大长公主李氏→赐姓曰武改封西平大长公主→墓志铭并序”。

“弘化大长公主”在启用“西平大长公主”这一封号的同时就废止不用了。假使因“讳太子李弘”而改封，要改封掉的应该是“西平大长公主”这一封号，且“西平”与“李弘”不存在同字相讳的问题。虽然“李弘”与“弘化”存在同字“弘”，但没有绕过在用封号“西平大长公主”去讳废止封号“弘化大长公主”的道理。

可见 “讳太子李弘”之说把“避讳而改”的应该是哪个封号都闹错了。

2、夏鼐认定改封为“光化公主”是为了讳去“弘化大长公主”这一封号，“避讳而改”的时间是在705年。但是，706年《慕容煞鬼墓志》曰：“祖诺何拔”“尚大长公主”。709年《慕容宣彻墓志》曰：“祖婆，唐姑光化公主”。简言之，即：

“弘化大长公主（705年前）” →改封“光化公主（705年）”→“大长公主（706年）”→勒石“光化公主（709年）”

追封诏令是皇帝的圣旨，是令行禁止的事情，官宦世家谁也不敢抗旨不尊。既然追封为“光化公主”是705年的事情，705年的皇帝圣旨706年不落实直到709年才落实，制度上逻辑上根本就说不通。

显然，706年《慕容煞鬼墓志》仍称“大长公主”又是一个对“讳太子李弘”之说的铁的否定。

3、《唐会要》：“元和五年（810年）二月太常礼院奏百官避皇太子名讳。详《礼经》，公卿大夫与太子同名无嫌，盖尊统于上，太子同在臣子之列。国朝故事，东宫官号并东宫殿及门名与太子名同皆改，然无百官避东宫名者。德宗在春宫，处州旧名不改，并御史院同姓名者亦不改。”

“东宫”，本义为皇太子居处，代指皇太子。“东宫官号”，即皇太子属下的官职名称。“百官”，朝廷任命的所有官员。“国朝故事”，即从618年唐朝开国以来一直遵行不变的规矩。

这段话的核心意思是，唐朝开国至今（810年）的惯例是，避讳皇太子的范围仅限于“东宫官号并东宫殿及门名与太子名同皆改”，“百官”不需要避讳皇太子。

“国朝故事”“然无百官避东宫名者”，明确至少在810年前一直如此。“弘化大长公主”封号属于“百官官号”范畴，不在“东宫”序列，显然改封为“光化公主”与“讳太子李弘”毫无关系。

4、《旧唐书》：“神龙元年（705年），改弘文馆曰昭文馆，以避孝敬皇帝（太子李弘）之名。”这是支撑“讳太子李弘”之说的明确文字记载。

《旧唐书》：“孝敬皇帝弘（李弘），高宗第五子也。永徽四年（653年）封代王，显庆元年（656年）立为皇太子”“龙朔元年（661年），命中书令、太子宾客许敬宗，侍中兼太子右庶子许圉师，中书侍郎上官仪，太子中舍人杨思俭等于文思殿博采古今文集，摘其英词丽句，以类相从，勒成五百卷，名曰《瑶山玉彩》。表上之，制赐物三万段，敬宗已下加级、赐帛有差。”

查，许敬宗、许圉师、上官仪、杨思俭等皆官“太子宾客”“太子右庶子”“太子中舍人”“弘文馆学士”。“弘文馆”兼为“太子李弘”学习、编书的工作机构，包括在“东宫殿及门名”的泛义范畴内。

在类别上，“弘文馆”属于机构名称，不属于“百官官号”。所谓“改弘文馆曰昭文馆”，只是依据“东宫殿及门名与太子名同皆改”这条规矩，在内涵上并不含有“百官避东宫名”的意思，根本就讳不到“弘化大长公主”封号这类的“百官官号”上去。

把“东宫殿及门名与太子名同皆改”扩大到“百官避东宫名”，这正是“讳太子李弘”之说的根本错误之所在。

由此可见，所谓改封“光化公主”是为了“讳太子李弘”本身就是个子虚乌有的“伪命题”，二者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丝毫的联系。

六、综上所述，弘化公主的封号次序、时间区间、辈分关系、封号类别就是：

640年唐太宗册封“弘化公主（‘皇女’）”→650-652年期间唐高宗进封“弘化长公主（‘皇姊妹’）”→684-690年期间唐睿宗进封“弘化大长公主（‘皇姑’，大周王朝期间延续使用足够长时间）”→698年前则天女皇改封“西平大长公主（品级顺承）” →706-709年期间唐中宗追封“光化公主（谥号）”

（2023年11月1日开笔，

2023年11月2日终稿）

作者简介：郝厚璋，生于凉州，学于兰州，居于福州。文学作品发表于《中华时报》《读者》及新华网、广播电台等刊物媒体。经济社会研究成果发表于《新华文摘》《人民文摘》《国内动态清样》《经济日报》《经济参考报》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