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路最后一个职业小偷
来源:旅游文化网 | 作者:张睿 | 发布时间: 2023-12-05 | 520 次浏览 | 分享到:

文/张睿

 

一条热闹的街。太阳孤独的悬在天上(毕竟也没有第二个太阳),风很冷,以至于阳光没什么存在感。空气中洋溢着各种情绪,其中有一丝格格不入的兴奋与紧张——它们属于张楫。张楫是秋水路的一位职业小偷,他很有名,我至少在三个小时前就听说过他。

很快他就不会是职业小偷了,因为他找到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给有钱主顾们编织长衫(做衣服同样需要精巧的手法,所以我并不认为这浪费了他某些方面的才华)。但在去小作坊报到之前,他还得想办法养活未来一个星期的自己。

这是他到这里的目的,也是他紧张的一部分原因。毕竟窃这种事情,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都是最紧张的。

他又回想起他的第一次偷窃:儿时一次过年,一个很远的远房亲戚来拜访他,张楫已经不记得她的脸了,只记得当时他叫她姨妈。姨妈很大方,一进门就往他手里塞红包。张楫小时候脸皮薄,虽然兜里确实缺钱,也不好意思直接收,硬是推脱了四五遍,直到姨妈把红包放回口袋里才罢休。姨妈回到家才发现,红包是还在,里面却空空如也,一分钱也没有了。严格意义上来说,红包本来就是要给他的,所以这并不叫“偷”,也不叫“窃”,而应该叫“拿”,而且是正大光明地拿。那为什么在张楫的脑海里,这是一切罪恶的开始呢,我想很有可能是因为红包里的钱太少了。

第一次偷窃紧张可能是因为没有经验,而最后一次就是怕失手了。

还好,他起码有一定的经验,知道一般情况该怎么做,只需要瞄准目标,心一横,手一摸,再若无其事地离开,便万事大吉。幸运的是,目标已经找到了,侧前方有一个在打电话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很专注于电话那边的事,所以很不小心,左腿口袋处的钱包摇摇欲坠,张楫慢慢挪过去,挤开周围碍事的人,自然地站在那个男人旁边。

他伸手,目标近在咫尺,秋风吹来,很冷,他打了个寒战。那男人好像注意到他了,他只好顺势挠挠头,好像他伸手专门为了瘙痒。

这阵风让他想起了一些事。那时候张楫还在上学,他对前桌的那位头发卷卷的女孩尤其印象深刻——和许多通俗小说不同的是,这与爱情无关,只是一个简单的原因:她打喷嚏咬字极其清晰而且极富特色。张楫仿佛能听到“啊,秋!”,简直历历在……耳。好似一位感叹秋天的诗人。张楫喜欢诗,也喜欢秋天,每当她打喷嚏,张楫总联想到一些充满诗意的画面。极大的反差,令他忍俊不禁。他也因此收获了不少前桌的白眼。

有一次他没有笑。“啊,秋!”他抬头看向前桌,打了个寒战——窗没关严,秋风不知不觉漏了进来。他知道,秋天真的来了。他毕业了。

回过神来,中年男人已经消失不见。那阵秋风也远了。张楫只能寻找下一个目标。好在街上人多,这不是什么难事。一名行色匆匆的男生迎面走来,学生模样。好,就是他了。

擦肩而过,他和他分别淹没在人群中。

他的手上多了一部手机,快速地心算了价值,大概足以挺过一个星期了。曾几何时,在学生时代他很想要一部这样的手机,现在得手了,却只想着快点卖出去。

人群一开始是散乱的,现在却在聚集,有目的地聚集。张楫感受到空气中的情绪在变化,在推着他走。张楫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抓小偷啊”,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

那是他毕业前最后一次跑步,一圈,两圈,五圈……直到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气,把秋天寒冷的风吸进肺中。头晕。无形之中,他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推着他向前,以至于他无法停下脚步,但这种感觉就要消失了。奇怪地感到不安。他也许要重新学会走路。他想把心中的不安大声宣泄出来,一开口,没能成为诗篇,却只是一声:“啊,秋!”

久违的感受回来了,他开始跑。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有人,而且很多人在追着他——身后的脚步声。他清楚自己活该被追,他可是小偷啊。开始他带着一种愉快,破开了身前的风,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跑得够快就可以把所有烦恼抛在身后。一种无力感逐渐支配了他的身体,他喘气,但身后的脚步声不允许他停下。

他慌了,要是被抓到怎么办——他是一个有经验的小偷不错,但还没有被抓到的经验呢。四处寻找可以藏匿的地方——角落里有一个箱子,没有时间思考太多,他必须要在被人群捕捉到之前躲进去。

狭小的空间带给张楫一定的安全感,但他还是很紧张,箱子也许装过什么东西,他鼻子不太舒服,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才小声说出一声“啊……秋……”尽管声音很小,他还是很担心被外面的人听到,他想找个机会出去,可是脚步声没有停过……

“今日,忘川镇秋水路,发现一名男子,死于街道上流浪猫居住的箱子内,被发现时身边有一部手机,播放着脚步声的闹钟……”

(那只猫也很出名,我至少在三个小时前就知道它了)我猜想他有可能死于奔跑,也有可能死于等待。

上面那段带引号的文字节选自今天早上的报纸,我此前从未听说过“忘川镇秋水路”什么的,更没有订阅过任何一份报纸,但我依旧收到了它。而且惊喜的是,报纸不光地点是虚构的,新闻的末尾还注明了它的不真实性。这意味着,张楫还活着。(毕竟,我想没有人会愚蠢到死于一个闹钟)

在大约三小时前,那是很早的早上,和很清的清晨,这是一个周末,我早早关了闹钟。可是窗户没关,秋风吹来一张报纸,飘进我的卧室。

我感觉更像是收到了一封信,一封以永不停息的秋风为邮票的信。



作者简介:张睿,男,现年16岁,江门一中高一级学生,江门市作家协会年龄最小的会员。

更多
文章列表
 旅游文化网

当前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