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六、七岁,对这个世界刚刚有了懵懂的认识。那时候我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我外奶家。外奶家在王城,隔一个村子,抄近路走七、八里路的样子。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赶上新农村规划,好多人家从老式的庄子里搬出来,迁往新规划的居民点,原先的道路就被搞得面目全非,有一次半道上还得问路。再后来,新修的公路虽然有些绕道,但一目了然,也一路畅通。
有一次,我和母亲去外奶家的路上,遇到了一只非常俊俏的鸟儿。
是在坟院坡的白杨树上。
那时候坟院坡比现在要陡,路槽里有几棵高大的白杨树。走到那里的时候,有一只五颜六色的鸟从头顶“刷”地飞过去,落到旁边的树上。那只鸟色彩斑斓,靓丽异常,赤橙黄绿青蓝紫,在它身上有好几种颜色的羽毛。我十分惊讶:世界上还有这么俊的鸟儿?西部乡下最常见的鸟就是麻雀和喜鹊、雄鹰等等。一般的鸟都以灰白色为主,身上没有一根彩色羽毛,但这只鸟却不同。它个头如同喜鹊大小,头顶也有彩色羽毛,实在是耀人眼目。它在冬天的那棵白杨树上落下来之后,还前后摇摆了几下,叫了一两声。
母亲也看到了那只鸟,说,这个鸟咋这么好看呢,跟孔雀似的,真俊!我问母亲这是啥鸟?母亲说,是啊,这是叫啥鸟呢?真俊!
那只鸟简直就是一团七彩光焰。那一刻,一个孩子的天智似乎被打开了,平常不善活跃的我高兴的一脸欢欣,甚至手足舞蹈。我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瞅着那只鸟。我要把那只鸟看个究竟。我多想让它再次张开翅膀,再煽动几下彩色的羽毛,但又怕它张开翅膀就飞走了。就那样,我怔怔的、小心翼翼的瞅着那只俊鸟。母亲一边走,一边又回头看了几眼,同时也催促我快走。我自然是恋恋不舍。就在这时,只听得那只鸟又叫了一声,翅膀扇动了几下,朝南飞走了。多年以后,我去了兰州、北京等地的动物园,看到了很多类似的鸟。看到那些鸟类的时候,我就情不自禁的想起曾经遇到的那只鸟。
那只鸟是从焉支山里飞来的。它为什么从山里飞到山下的村庄里呢,我不得其解。我们家在焉支山北麓。十多年后,我多次去过焉支山深处,好几次看到和那只鸟基本相似的俊俏的鸟儿。都说深山出俊鸟,确实如此,那里有各种各样的鸟儿。又过了许多年后的一个冬季,我在东北黑龙江的一个县城里,看到有人带着一只孔雀在广场里让人照相赚钱。那是我零距离观看一只孔雀展露出的美丽。孔雀真的很美。但那一刻,我想到的仍旧是四十多年前在西部乡间遇到的那只俊鸟。在我心里,那只俊鸟,孔雀也无法与它相媲美。
母亲已逝去多年,但那只俊鸟,仿若在那棵树上,在我的心上,几十年了,落下来,又飞起……
2019.4.4于山丹
原载《张掖日报》2022.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