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  东  赋

史怀宝

五岳独尊，世界文化与自然的双重遗产，不仅在于帝王将相、文人骚客千古绝唱的墨宝，更在于神山钟灵毓秀的景观。

从泰山之阳蜿蜒而上，一路先人仙踪纷沓扑来，古典而悠远，只是人类刻意痕迹太多，往往会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之感。于是，登临极顶，放眼四野，共鸣“齐鲁青末了”之意。极顶观日出，云海茫茫，仙风浩荡、苍山叠翠，太阳喷薄而出，的确世间一大罕景。多少游人香客，为这一奇观，不惜披星戴月，瞩目岱东，滚滚云海深处到底有何神秘风情?让千古过客如此沉醉。

岱岳之东，太阳喷薄升起的地方，苍茫云海间霞光隐隐，似乎昭示一种呼唤，一种象征，还是一种永恒，而富有诗韵的并不在于云雾之颠的期盼，而应在于融入其间顿然发现，奇石、泉流、飞瀑、劲松、古村、田畴、三月、南风，辉映天烛斜照，朦胧泰山另一幅别有洞天的尊容。

山脚稀疏散落的几座小村都叫艾家洼，小村上面那片亮云般的去处取名天竹花园，一位游客边走边叹，这才是泰山的真山真水。真山，云雾缭绕峰谷之间，高耸入云的挺拔，端庄秀美的威严，清风摇曳的诗意，嶙峋交错的自然，一页又一页，都不由自主扑入你的眼帘;有时霞光万道，松坡半幽半明，林暗处云岚袅袅，似有伊人散步，恍如仙子下凡;有时星月与天烛交乳，微风徐徐，淡淡蓝雾尽染清凉的天空。真水，风雨簇拥，林涛浩荡，犹若大海悬顶潮动;石桥静卧，细泉静流，淙淙浸润清幽的石头;时见泓泓泉眼，春情脉脉，映蓝天流云，如仙子怀玉，更如泰山明睛映空的蔚蓝。有时雨过天晴，云叠山顶，虹曲幽涧，飞瀑流絮，多少暇思，多少憧憬，尽泼山水丹青。

从天竹拾阶而上，涉清溪，越雄峰，过小南天门、小红门，看大小天烛雄峰，一步一幅千转百媚的图画，一直到风光无限的极顶;从玉皇顶往下去，渐渐沉入云海的脚步，轻叩青石，脆悦声声，一如幽翠的山风，轻轻抚慰兴奋而又有点疲惫的面容。

天竹举目，群峰逶迤，巍巍间托起两座山峰，山峰顶端各长一棵松树，如静静燃烧的火焰，故名天烛峰。是夜，清风盈满山谷，山下万家灯火，天上灿烂群星，小天烛高高耸立，一如圣母窗口的烛影，静如处子，亮如月明;大天烛青辉闪耀，安然大度，仿佛远古走来的慈祥老人，注视人间沧桑，聆听深涧水声。天竹花园，幽雅明净，轻盈天烛脚下，仿佛山坡竹林飘扬的红风筝。为何取名天竹花园?是因为圣母山下清幽的别院，还是玉皇凡间豪华的行宫?入得园内，方见层层翠竹摇曳在清清泉流两岸，微风拂过，竹影婆娑，垂柳轻扬，不达玉皇顶，就有了天街的感觉，可见花园主人的匠心与灵感。

如水之夜，浩月一轮缀于竹林之上，泉水轻轻弹动三月花香，小潭静静烘出流云逐月的倒影;这样沉醉的春夜，梦谐楼台轻柔的小夜曲，一起潺潺流动。晨嚷初露，百鸟齐鸣，轻雾淡淡，泰山气势磅礴，仿佛盘古擎天的大汉，一会儿又风姿绰约，仿佛一群仙女翩翩然然。

花园主人是几个漂亮的胡姓姑娘，一个个聪明贤淑，楚楚动人。因为漂亮，这片优雅之地更富有诗意;因为聪慧，天烛峰多了一道青翠欲滴的风景。

不必说闲雅的居处，也不必说一醉千古的泰山佳酿，更不必说欧洲乡村静谧悠远的建筑意味，东方仕女倘佯亭台楼阁的意境，单是胡家妹子精巧的创艺、甜美的歌喉，足使游人望峰息心、留连忘乡。

小住几日，沐浴天烛柔和的光辉，品茗天竹悦耳的青翠，诗情画意油然纸上。向上走，一直抵达天街，其间情趣自不比说。向东南去，沿大巷沟逶迤游走，林坡吐芽，群羊点点;峡缝莲翘，娇黄欲燃;两眼峭壁，放声呼喊，山人合一，天地回旋，多少恩怨烦愁，倾间烟消云散;清风叩石，瑞气款款，真的就是泰山的心跳，真的就是泰山另一处家园。向北走，小路弯弯曲曲，头顶松涛横流，脚下小村石墙黛瓦，麦田青青，榆柳吐翠，桃花烂漫，杏花闪亮，一派世外仲春风光。

时下正值四月，山外的泰安城车水马龙，人畜噪杂，山内则仙气四益，万物盎然，游人如织，心旷神祥。夏的岱东据说更有韵味，春天的马车上，我们静静候望……

秋雨古韵

灰色的天，朦朦的雨，古城隐约其中，仿佛正从清明上河图内徐徐飘来。古色古香的意蕴，随时光脚步，渐渐舒展于潇洒的秋雨里。

开封禹王台，清净幽雅的去处，俨然一座世外寺院。女孩是我同学，穿着红衣，撑把小伞，我们一起沿松林间仄仄的小路，过一道牌坊，拾阶而上鼓吹台，一座别致的四合院映入眼帘。步入西厢房，侧耳倾听，墙边师旷沉醉千古的琴声隐隐游来，窗外竹叶婆婆娑娑，闻乐而舞，那富有古典风韵的节奏，如雨丝悄悄淋浴这块黄水冲刷过的沧桑古地。

于是，步出禹王台，沿师旷空灵而幽深的弦律，满怀追忆，沉浸入雨中的小巷。

一道道灰色的墙，竖立在目光两侧，形成—条条通往历史深处的长廊。前面一座老院，中国传统的斗拱飞檐式门楼，朱漆的大门，门上油漆因年久脱落而斑斑驳驳，但风味更浓。门口蹲两匹青石龟，头顶光光，令人感到历史的悠远。

小巷弯弯曲曲，撑着小红伞，女孩像戴望舒《雨巷》里紫丁香一样的姑娘。10岁那年，女孩和爷爷来过一次开封，今天重游故地，梦般的追忆，使我们津津有味地品尝雨巷内牵魂的意境，一如外地人品尝开封名满天下的小吃。

女孩是江南人，因而她眼中的小巷很像江南水乡的河道，纵横交错，畅通无阻，只是这水似是远古凝固的波浪，我们能够如古人想象的那样在水面上行走，而雨丝的调侃更像江南的雨季。

每一道小港，都深深地延伸着神秘的方向，走着走着，偶有一株老槐，浓密墨绿的叶子悠然雨中，仿佛对面小楼阳台上那位观雨的老人，老人白须飘冉，身边有只丝竹鸟笼，鸟笼旁边还蹲一只好像刚从灶堂里钻出的猫。

古城墙的韵味是永远品不透的，那坚厚、整齐的古籍，被一块块青色方砖堆砌在历史的护城河对岸，斑斑苔迹，更显年代久远。登临墙顶，一条小路蜿蜒在古城墙上，两边高高的垛口，仿佛师旷手中的悠长音阶，让我们翻阅着历史向前走，女孩却说：“昨天，晴空下听到的铁塔的风铃声一直萦绕在我的灵魂深处。”

俯瞰古城，小巷沉入视野以外的烟雨底部，好在开封没有发展高入云端的烟囱和现代化楼房，才得以使一些高大的古典建筑恰到好处地点缀其间。铁塔割据古城东北天空，也许风铃声在烟雨中走得很累，融进龙亭湖中了，故只能看见它飘渺的雨一样的意蕴，而雨中的龙亭，仍是威威武武，富丽堂皇的帝王气派，如宋朝屹立的武将，支撑着古城灰色的天空；繁塔居住在古城东南天空下，它的音韵则是深远悠长的钟声，不过，没有和尚，轰鸣声是听不到的。

走下城墙，有些疲惫，推自行车踏湿漉漉的衰草一直向前走，便看到碧绿的湖水恬静地躺在雨中，也许因为城外黄河的滋润，潘杨湖竟如此清纯而诗意，岸边垂柳间移动的雨伞也盛开成一道道美丽的风景。

御街到了，置身于朱红色的宋朝街道上，许许多多应接不暇的店铺和酒楼中，女孩最感兴趣的是杏黄旗下的当铺和镖局，便很高兴地留影。之后，我们就与高大牌坊边骑着大象的武士一起等待，等待汴河里游来的那条古船，张择端手捧笔墨纸砚台，端坐船头，穿过宋元明清，姗姗而来……

公然此地有蓬邱

十几年前我来过这个地方，一座残破的废旧采石场下，散落着一大片破旧的房屋。2011年仲夏的一天，我和全国名博作家们又一次来到这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栋栋耸立的住宅楼，一座座错落有致的现代化建筑，一块块整洁有序的绿化带，各种花儿草儿在绿化带内茁壮成长，远处的喷泉在下午的阳光下喷着洁白的浪花……

这就是田村村，如今叫田村办事处，威海城郊一个城中村改造的缩影。办事处的陪同人员热情洋溢地给我们介绍着，我和同行们则用眼睛、相机或手中的笔激动地记录着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常人眼里，旧村拆迁改造是社会的热点难点，经常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好多人因此上访。而这个村的拆迁改造没有发生过一起上访事件，还受到村民的大力拥护。理由很简单，必须要做好拆迁居民的思想工作，更重要的是：拆迁补偿一定要落实到位。这个村一开始就在落实拆迁政策上下功夫，拆迁户及时得到应有的补偿，还分到明亮宽敞的新楼房，且操作过程透明合理。一些旧房没有拆迁的居民，看着昔日的邻居一个个搬进宽敞明亮的新楼房，往往心急火燎，主动要求加入旧城改造的行列。十几年过去了，田村村从一个土窝里的灰姑娘，一跃变成如今的金凤凰。你看村里原来的街道企业，威海医用高分子厂，如今变成赫赫有名的威高集团，你看光威渔具，你看一幢幢高楼大厦，一座座鳞次栉比的店铺。幸福的村民无比感慨地说：还是社会主义好啊！

田村是一个城郊村庄，荣成市的河口村则是一个离威海市区一百多里、离荣成市区三十多里路的偏僻小山村，这里没有田村的地缘优势，也没有邻村西霞口的海缘优势，我们在这里却看到这样一幅景象：村里有一排排规划有序的别墅楼，又有一座座风味独特的海草房，一条小河从村中潺潺流过。村中小别墅居多，看样子已建成十多年了，墙皮上贴着白色的马赛克，别墅一般都是三层小楼，每家独院，也许因为偏僻没通煤气的缘故，每家房顶或院内大都堆着从山上或田内捡来的树枝，村后不远处是海，一些人家墙头或院内晾着渔网。我与几个作家走了两户人家，这两户人家大门一直敞着，连招呼几声，家中空无一人，我们联想到一些社会治安比较差的地方，便询问一位村民，那位皮肤黝黑的村民哈哈一笑：这里社会治安好得很，别说白天，晚上敞着大门也没事。大家一阵感叹，这个偏僻的小山村竟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作家司马平邦一番感慨，他说刚才在一家农户的厨房内看到一支茅台酒瓶，村民的生活水平可见一斑。中午，我们在一家农户家里吃派饭，那位荣成大嫂一脸的热情，与婆婆、丈夫、女儿、媳妇一起蒸饽饽、炖大鱼、炒海鲜，忙得不亦乐乎，而端上来菜往往满满一大盘子，还挂尖呢。尽管我们吃饭是要付钱的，但他们的热情诚恳，是再多的钱也换不来的。

威海自然风光之美，有口皆碑。在刘公岛、在威海公园、在海上公园，面对蔚蓝的大海，波浪之上如画的城市和群山…… 大家彻底沉醉了。威海公园南面，高高的航标灯塔之下，夕阳映照着碧绿的草坪，草坪边上是具有威海风味的仿古海草房、传统民居群落，桐油漆的大门，尖尖的房顶，古色古香的院落和回廊，以及房后的大海，房前各种美丽的树种，草层间盛开的花朵，让大家恍若仙境一般。威海的人工景观如此迷人，自然景观的魅力更让人感慨。从荣成回来的路上，不知谁突然惊诧于一片无名的海滩，大家停车走下来。只见道路前后是一座座高耸的风力发电机，如一排巨大的白色椰子树屹立在在海风中。我们踩着白色细小的沙子走向大海，海风迎面吹来，大海一尘不染，脚下的沙滩也一尘不染。海边泊几条木渔船，与海面上飞翔的海鸥勾勒出一道如画的风景。带着相机的我忙开了，我山东作家高研班同学，著名作家雨桦激动地大喊：“大宝，快来给我留影。”一向深沉的北京名博作家郭松民惊叹大海的壮观，不住地大喊：“史老师，请给我们拍张照。”著名作家、威海市文联副主席仇善文则站在海边一艘破旧的木船旁沉思，海鸥纷纷在他和木船上空盘旋；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许晨和威海作家周海亮不时地蹲下身来，原来海边沙子中间散落着一些扁扁的圆圆的小石头，这些石头有的洁白如玉，有的赭红如火，有的金黄闪烁，期间还夹杂着一些被海水打磨的奇形怪状的贝壳，更显示了大自然的魅力，据说有人曾在这片叫纹宝石滩的海滩上捡到过金子，大家纷纷寻找，我也贪婪地捡了几颗。

威海山美水美，威海人的心灵更美。作家们一路上领略了威海的文明礼貌，热情好客，了解到志愿者无私的情怀、基层干部的廉洁奉公、文明单位的典型事迹，大家还参加了中央文明办和省市文明办在威海举办的全国道德模范与身边好人现场交流活动暨威海市道德模范颁奖活动。那是一张张普通而善良的面孔，是我国优秀传统美德的集中体现，也是威海文明水平的集中体现，在受到表彰的威海好人中：有四十年如一日照顾得病的父母的文登村民赛序姿；有被称为社区群众贴心人的好警察戚恩雨；有冒着生命危险从歹徒手中解救出被劫母子的威海普通市民王建平；有自费二十万为乡亲们办农业科技馆的乳山农民朱作金，还有威海公认的好人杨正权，他们一个个默默地用自己脚踏实地的行动，朴实真诚的心灵，无私地为社会奉献，深深地感动着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威海的文明之花因此更加鲜艳，威海的阳光因此更加美丽圣洁。

面对这些闪光的心灵，这些动人的事迹，我和大家一次次流下感动的泪水，这正是威海的精神魅力所在。离开威海时，作家们流连忘返，威海，一个美丽迷人的城市！一个幸福美好的城市！清朝进士吕曰正有诗赞美威海：“欲觅仙踪何处是，公然此地有蓬邱。”是啊，什么是世外桃源？来威海看一看就知道了。

作者简介：史怀宝，男，1969年生，汉族，山东郓城人，国家一级作家，在职研究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相继在山东、广东、北京国家审计机关工作，迄今发表文学、科研、影视等作品五千多件。主要著作有《审计风暴》 《梦中的村庄》 《忠诚》 《高原倾圮》 《遍地黄金》《谷文昌传》《痛饮月光》等，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山东省长篇文学奖等奖项一百多项。代表作，长篇小说《审计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