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过云层的月光

轻轻击打水仙与勿忘我簇拥的小径，

蘑菇在断树的伤口里疯长

天空是一位慈祥的母亲

敞开一个更为博大、幽深的湖泊……

今夜，卸下面具的矜持

把自己放逐给烈焰似的酒精

放逐给芬芳四溢的羊粪蛋

放逐给触手可及的星星……

一路驱赶清波荡漾的歌声

犹如放牧一群调皮的野山羊

夜幕，这黑底的铜镜

依稀映照灵魂的残缺

心形的节疤反衬落霞的折光

一粒松果躲在暗处哭泣

喀纳斯，你还欠我一张合影

一个美与孤独的拥抱……

那个夜晚劣迹斑斑，春天的笑声像一个反派

父亲是黑夜抛弃的闪电，整个村庄的人都在

讲述他灿烂而短暂的一生，他以最亮的光

成为光明的缺席者，他像战争中一名被坦克

熨平了的士兵，把最为茂盛的年龄埋进

一座叫黄马咀的丘陵，从此不再为谁而战

不再听一个年轻女人发号施令。他像一个

负责终审的法官，把生活中的烂账完美地

判决给母亲，那时我们是一群闯祸的小野兽

整夜听着肚子里的歌唱自得其乐，我们需要

粗壮的肌肉奔跑，因此努力寻找阻止身体放缓

的法器，学会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发力生长

热衷祈祷的母亲不具备除了信仰之外的知识

她提防四个儿子成为问题青年，却无力为

这支青年军准备恋爱产生的费用，后来我们

大步逃离，在电话中演绎春秋，后来我们

遵照母亲的样式选择女人，脸要圆得像湖泊

腿要结实，眼睛要细小，防止邪灵入侵……

这些经验构成伟大的篇章，安放着我们的不朽

巨大的老虎倒在金色的河谷

它的胸从中间裂开

腹腔之内空空如也

我们垫在腹腔的底部

仰面朝天的腹腔再也不会合上

躺倒的老虎不再会思念森林

蓝色的河水从腹腔流过

金色的河谷因此五谷丰登

东风无法进入，西风无法进入

这里是静静的虎谷

雨从天上落下

雨水从大虎的肋骨间流下

我们的河谷因此金光闪闪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飞机在起跑道上疾驰而过的隆隆声

那声音如同心跳般强烈

让我仿佛亲身经历了

飞机翅膀的升降沉浮

正如同我内心的波澜起伏

既充满了力量

又满载着期待

当飞机攀升至高空

从窗口俯瞰下去

山川河流的秀美和壮丽尽入眼帘

让我心旷神怡

仿佛置身于一个全新的世界之中

大地上的城市与村落

宛如方块字般错落有致

引人无限遐想

我喜爱这样从高空鸟瞰大地

仿佛能触手可及那万家灯火的温馨

它们犹如夜空中的繁星

既温暖又遥远

让我心生向往

我穿越云层

破雾前行

在这仿佛时空穿梭的旅途中

不断追寻着那一抹永恒而璀璨的光芒

未知的目的地神秘与奇特

在这样的旅程中

弦窗边的我

渐渐沉醉于这份宁静与美好

2024.12.1

等待的人已经失去了耐心

等待的人已经不在

邮车准时开来

朝霞升起的时候

车轮压过露水

沿着黑夜的道路缓慢开来

绿色的车身

清新醒目的字体

从车里跳下一个时间的信使

等待的人已经不在

时间的信使已经白发苍苍

在深秋之际浙江一个挺出名的古镇

银杏的叶子镀石为金

我与周华健同时发现对方

站在石桥的两端大声招呼，熊抱

手掌将暖阳拍进彼此后背

“伯父好，你们父子真像！”

“四牛！”，身后的父亲灿然笑道

依然是他六十岁以后的笑容

我的心头一凛

父亲是如何知晓华健小名的呢

七十三年时光不记得他曾唱过歌

许是我回家看望他与母亲时

哼唱《朋友》，他听见了，后来

又从电视上听见看见了记住了

他遗忘这个世界前的某个属相

我想这是惟一靠谱的推论

昨夜风大，落叶撞窗如叩

梦从小雪日惊醒，但梦还在缓冲

一瞬间我确定父亲歌唱过

在他院长办公室的玻璃台板下

下巴高过桌面的我曾亲见

压着一曲笔迹工整的词谱

像一扎竹排随江水穿过夹峙的群山

江流似旋律，父亲歌唱过

我始终认为，有一位老者
手赤包浆的青铜
一定有青色的长衫，陶片上还
留着古代的月光
一定有残缺的织锦和竹简
风干的种子里一定有万顷良田
遗落的骨片里一定有古人的思想
如今，那钻木取火的人呢？
那铸铜的蓝火呢？
那来往于烽燧和哈拉墩遗址之间的老马呢？
我站在遗址上，如今它是一片时间的废墟
仿佛我们都是被新石器时代遗留下来的

那是一朵在任何花中都无法寻觅的花。

——马拉美

紫色小狐狸

从蛇的冬眠里醒来

三角的梦，遗忘往昔的冰刀记忆

睁不开眼，舌头吐出悠长

那一夜，她披星戴月

从话本里逃出

音韵中伸出了一只脚

俳句中摇了摇尾巴

忧伤的回眸加深了

历史的迷离

每个词语都是一个动物

她是书生内心圈养的

一只乱世野狐

打开册页

青衫僧侣从后山托钵而来

托着一缕青烟

笑声粉碎了心之午夜

子不见午，

午不见子

书生在幽闭症完成了

赶考，怀旧，自焚，狂禅

为虚无建模

一网不捞鱼

一无所有的醒

剥开影子的碎骨

语言与一座雨后空冢

签下回响

紫色的禅定慢慢

升起白色羽毛，记忆跌入

一场宿醉

2024.10.19

请你在空中点一盏比满月还亮的灯

让我看见千里之外的家乡

那些花是否还开在母亲的庭院

梅花 兰花 枣花  栀子花

在我家乡都是女人的名字

这一生无论花期多么短暂寒冬多么漫长

她们还是给自己女儿取名

小芳小红小莲小枝

她们是二十四节气里的花信

她们有着自然界一样悠长的呼吸

她们把男人和孩子搂在怀里

就像大地让花儿开在自己的身上

这些女人是我的母亲和姐妹

她们会把一盆去年水仙

供在朝阳的窗下

会把一盆捡来的菊花

放在取暖的炉旁

她们知道你也许开不出花来

但是她们只要有一碗饭吃会留给你一半

我的家乡也是月光的故乡

因满山的映山红桃花 梨花 杏花 油菜花

和遍地无名的野花而春色娇艳

因一朵莲花

整个夏天都新鲜水嫩

八月的桂花

香飘十里清可绝尘浓可致远

在我的家乡以花命名的女人

都不懂什么是折桂攀蟾

无论初一还是十五

无论你两手空空还是烽火狼烟

只要推开家门就见花好月圆

假如你有甚么遗憾或差错，

千万别让两行泪珠儿滴落，

也不要关上房门捶胸顿足，

逝去的一切上帝也不会帮你补过。

重要的是理智地控制自我，

希望能够将明天好好地把握，

就算是自己做事后诸葛，

有前车之鉴就能避免重蹈覆辙。

曲折的道路谁不靠自己开拓，

毅力和血汗才能换来成功的欢乐。

辽阔的大海隐藏着激流险滩，

成功的彼岸靠勇敢和智慧去拼搏。

人生充满了喜怒哀乐，

遇到小小挫折又算什么，

不尝遍人间甜酸苦辣，

怎能品味彩色缤纷的生活。

“芝麻开门吧！”只是诱人的传说，

假如从现在开始就脚踏实地的工作；

天上神仙也会羡慕你：

潇洒充实的生活──知足常乐！

走过隧洞时走出长长的冬

合上石门时我突然觉得很冷

你说这是倒春寒

我却不敢相信

流浪的夜晚

迷失在你清冷的寒宫

乌鸦扑愣愣乱飞寻不着归踪

冰凌喳喳作响我筋骨渐软

怅惘若失时你走在我的身边

举着火把举起一片温热的天空

整整一个雪季有你与我同行

借着火光终于发现你很美

多想唱一支歌时

却不见了你的身影

回眸一望

石门“轰然”合拢

苦笑一声你遁入了空门

走出隧洞时走出长长的冬

合上石门时我突然觉得很冷

颤抖中我突然明白

冬天不冷原是心里装着一个春

细雨沙沙淋湿了天空

那晶莹雨珠可是你斑驳的泪影

突然想哭，想笑

很想变作隧洞

重温你冰冷的热情

蒹葭，划过灵魂的思念

临摹成一朵心莲

绽放出静美与芬芳

静煮一杯老酒，旧挂历

落满尘埃，放下执念

隔岸举杯告别曾经

捻一指星光，任岁月荏苒

吟一阙秋水天长

幽幽暗夜，轻叩一帘心事

蝉鸣螽嘶，重复着沧桑的故事

透过缝隙，让记忆的碎片

拼凑出辗转蹉跎的歌谣

蜷缩在时光的角落

情愫印入脑海

萦绕在心田，盈润了流年

叹日月轮转

只愿，时光清浅

许你一世安然

独处的日子

城市的灯火掩去灿烂星光

喧嚣中觅一方宁静

在书页间找寻穿越时空的长廊

静坐街角咖啡厅

品味着那份独特的悠闲

有雨轻叩窗棂似琴键上有月光流淌

透过夜色遥望林荫小径

想象中的落叶

随风轻舞这一刻

会忘却尘世间的匆匆忙忙

在纷扰中寻觅

独处心灵或得一丝慰籍

灵魂于秋夜里翱翔

在这份宁静里找到真正的自我

静谧中与自己深情对望

弯月，残堡，漠风

祁连山的沼泽湿地已苏醒

驿路朝天，铃儿叮当

牧马少年在夕光中加速了旅程

瞭目远处，烽火台前

有人垂额，有人赏景

狼烟四起的幕景早已熄灭

兵马杀伐的血拼，被移步换景

换来换去，换回来的都是你我

年轻时尘封久远的念想

总想去远方流浪，去大西北漂泊

总想挺拔成高原的一棵树

徒行在漠漠朔风里

胸前飘挂一个酒葫芦

裸背横挎一把长长的弓弩

寻找，凝视，叹息

天穹低垂，苍鹰远去

梦想终归是梦想

梦想也有成真的时候

我的晚归，如君临天下的晚云

仰卧在阿柔草原，一醉方休的

嘚嘚马蹄声碎里

太阳晕眩，雪裸龙蛇

驿路上我在山脉向西的世界里思忖

或许我的迟来，是上苍已有旨意

注定让那位牧马少年留下的叩问

泄露了我南来西去的行踪

魂兮归来，归来魂兮

六月的马蹄，归来如一堆时间的碎语

这么快就覆盖草原，覆盖祁连天境

覆盖我就要离别返川的往事前尘

如果有转世

我就是一棵骨骼健硕的庄稼

像太阳一样挺拔的身躯

那时只带了

一腔五百年前的夙愿

在空空荡荡的田野上为你守候前世

最后的一道阳光

列队成士兵的样子

在七月的晚风中热烈地歌唱

如果泥土也可以发酵成

泪水和风骨

我愿意是你醒着的名字

和故乡沉默的花朵

在你的注视下我伫立成一尊雕像

最后再以爱情的名义

匍匐在你苍凉寂寞的怀里

2024-11-25（北京）

明知道要走山路，但我还是把皮鞋

擦了又擦

一场雨刚过

荆棘蓬勃

四十年前，一头健壮的黑牛

正在这面山坡上咀嚼春色

一个瘦弱的女孩

攥着柔软的牵牛绳，和

纤细的山风

守候着大山的宁静

她的小脸儿娇嫩，绯红

单薄的碎花儿小袄

凸出她十五岁的妖娆

她目光清澈

咬着嘴唇，微笑

盯着我，在蓝天下

朗诵一首关于春天的诗歌

目光碰撞的时候

我心跳提速，却努力抵御着

身体的暴动

突然，那头发情的黑牛

哞哞叫着

拽着她冲下山坡

如同瞬间失重

我被活生生丢在芳菲的梦中

无人认领

此刻，我站在那片被牛啃过的山坡上

安静着

除了安静，对什么，我都

无动于衷

戴上面具那一刻

只为有一天能揭下它

它像一座监牢

隔绝了我和天空

只剩下逼仄的呼吸

每日在镜子里

暗暗否认看见的自己

一天一天过去

面具和我一起

流泪也流汗

直到这一天到来

对面的人说

“你可以揭开它了”

当我把它拿在手里的时候发现

它竟然已经有了和我一样的神情

变得栩栩如生

我不得不问我

“你是谁？”

2024.8.20

我是大地崩裂飞出的一只凤凰

昂首便是蓝天，展翅就是祖国的早上

梦想腾飞的季节，啊，你看

人类的哪一次远航，不是红彤彤的太阳

照耀着至高无上的思想

风吹大地，草木飘香

我远游的心情多么欢畅

献给母亲的琼浆，满满的都是爱的衷肠

真挚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慈航

为了今天的幸福，多少人血洒疆场

我的目光怎能不朝向和平鸽的方向

陌生人，我也会为你送上安康

又是一年秋色苍茫

在那遥远的地方，我去看望过枯死的胡杨

居延海湛蓝清澈，那是对沙漠无悔的热望

航天城外到处都是仰视的目光

水天一色之间，鸥鸟舞动大漠边陲

西部的秋天，最美，最美

王维在这里写下“大漠孤烟直”的诗篇

哦，祖国，我亲爱的祖国

我是你广袤的大地上一把肥沃的土壤

你是我高远的天空中绚烂的绽放

每一缕轻风吹过，我都止不住欣喜若狂，放声高唱

每一个金秋十月，我都用最美的色泽

装点你的江山秀色，泼墨我的伟大祖国

雪，像面粉，一场接一场地

撒下。我的心，不断地

升温。归途，给冷酷铺盖了

冰冻。对着刺骨的寒气

喊一声站在皖南的

故乡，嗓音里已失去乡音

满地洁白，来来往往的车辆

碾出两条黑道，抵达遥远

我静静地站在雪地

试图与雪交换下身份

忘了身处何地

忘了身抱什么季节

心里，只想着你。想着你

背着孩子奔走在半途

南方的雪

像北方的雪一样凶猛吗

路滑如镜

担心坑坑洼洼的小道结冰

鸟儿，在树梢上移动歌声

绿芽，如一粒粒翡翠

从枝头冒出

湖边阴暗处，最后几朵残雪

被暖阳吞吃。涟漪

拍打湖堤。远处的山岚

渐渐地，像蒙上了一层雾

有人伫立湖边

似乎在追忆去年此时

那个被湖水留下的人

——他说，他是

湿地芦苇，适合生长在湖边

乌云

在灰色天空翻卷起忧伤

我落在人群最后，喧嚣渐渐走远

享受独自一个人

坐在一块火山石的黑色上

许多执念像浮石的空洞

人世间争斗的死皮

终将被时间的鱼儿吃掉

我捧起冷泉，嘴里咀嚼着

数万年流淌的时光

从牙缝到喉咙到心肝

到阳光散漫的回甜，沁入肺腑

哦，久违了

这多么像自由的味道

父亲好像没有农闲的时候

一年四季

总是种着庄稼

蓑衣和草帽

轮流挂在土墙上

父亲每天用双手丈量着

他的一亩三分地

东边几斤，西边几两

收割的前几天

父亲在田埂上走动，来来回回

偶尔点支烟

几声咳嗽，破布

撕碎般的声音

舂米，很多人没有见过

我见过

儿时家里穷

父亲为省下机器碾米的加工费

就自己舂

舂米是力气活

父亲抡起好几公斤重的臼杵

一下一下捣石臼里的稻谷

我也帮不上忙

就站在石臼旁边

看着父亲头上的汗珠

一颗

一颗

往下落

一个人老去的方式很简单

就像站在雪中，瞬间便满头白发

没想到镜子里，有一天也下起了大雪

再也找不到往昔的模样

可我不忍老去，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我固执地等，傻傻地等

不知不觉中已变成雪人

我也因此有了一颗冷酷而坚硬的心

除了你，哪怕是上帝的眼泪

也不能将我融化

清晨，冥冥薄雾锁在桃花潭的水面
我得用连声的赞美才能将它打开
这种赞美声李白曾经用过
等到我再用时，没想到它竟变成
一把精密的钥匙，十里桃花，万家酒店
请让汪公善意的谎言再试一次
树叶太稠密
蓦然在水面溅起潺潺的响声
遂成万家酒店的琼浆甘醇
它们来的比我们早上一步
而李白来得更比我们早上千年
风和周围的山色都没有改变
如果你觉得还是有些变化的话
我不得不说那是人心
水深千尺不是问题，风疏雨骤也不是问题，如果说有些问题的话
那得到不远处的汪伦祠去看看
汪公宿处尚在，踏歌古岸犹存
我感觉到风是从后门的花园吹进的
兴许一场平淡的酒筵，能让李白再次留住
交谈在情意绵绵中进行，历史会创造奇迹
让桃花潭水和岸边的岩石悄悄对话
不再发生撞击
桃花潭的烛光一直都在亮着
而庭院深深略显几分破败
是时间忘记了关上大门
假如没有那一曲岸边踏歌
一场伟大的友谊也将淹没在烟波浩渺的

青弋江
诗人的生命注定要流经这一段水域
前半生像太平湖一样山环水绕
后半生像桃花潭一样流深波静
或许有一段波谲云诡之处
但你终究看到的是明月从海上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