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滩有棵树（组诗）

——周海

金沙江平静如镜

天宝山绿阴遮天

晨光与夕阳交替映照

我有一棵树，除却生命之外的

欣喜，青春般灿烂的笑容

漫山遍野的白花，不及这棵树的芬芳

小鸟为你而歌，蜜蜂因你而舞

流淌地表之下的溪水

穿过记忆的河

每一粒光都是影子的梦想

隔空喊话，叫醒沉睡的那丛菖蒲

嫁桃为李，划地封营

镶嵌在故乡永不熄灭的炊烟里

我在新滩有棵树

春风十里，李白花开

我怀揣爱情，在这里等你

长江东转的地方

犹记江水奔腾向东飞奔

两岸连山如诗如画

金江号子响彻云霄

黝黑臂膀挥洒青春的血汗

千百年来，千百年后

长江一路向西，到此东转

梦想河流孕育各种情愫的歌谣

沉睡于江底的故乡，轻轻地

诉说往昔阳光铺满江面的秘密

浪漫金沙 诗意绥江音乐会

那夜，我们冒雨前行

坐在江水上聆听天籁之音

唐诗抑或宋词，甚至是

更为古远的关于长江的文字

诗里的金沙江孕育清澈的诗歌

此刻，被一一颂唱

每一个音符都拨动心弦

我们在激昂声潮中

泛舟前行，泛舟远行

花开的春天

细雨随风入，处处春花开

桃花红、李花白、迎春花黄、风信紫

间或鸢尾蓝、兰花绿

有些花只有颜色的鲜艳，喊不出名字

乡村的小路斜生各种诗意

久远故事伴随炊烟袅袅飘荡

山河伫立，天宽地广

我们在阳光里，找寻生活的希望

家乡的半边红

山峰围绕江水，河水倒影着蓝天白云

村庄里的李花洁白如雪，桃花灿烂似红霞

满山遍野的花儿多么可爱，微笑着

人们整日辛勤穿梭于花海，寻觅生活最幸福的甜

十里八村都种植半边红，清脆的果实

走出故乡，走向更多的城市

甚至漂洋过海，周游世界

房屋掩藏于半边红树林，星星点点

唯有袅袅炊烟慢慢游荡村庄

更高远的蓝天白云在山峰顶端

温和地俯瞰大地，岁月如歌谣般迷人

山间水泥路曲折向上爬升

穿过故乡永不休眠的梦想，执着向上

我们只有仰望山峰，内心虔诚

或许能够抵达快乐的源泉

阳光、雨水，不再是单一的养分

半边红需要更多的情愫

任何踌躇都显得如此卑微，一朵李花的

盛开，像极了恋人的眼神

试图打开大地深藏的秘密

在家乡，走进这些半边红园林

空荡的内心瞬间满溢，尽情诉说

天地变得异常通透，一棵棵沉甸甸的果树

背靠阳光，清风中昂起高贵的头颅

蜜蜂驮着阳光飘过故乡

蜜蜂驮着金黄色的阳光

斜斜飘过故乡

油菜花微笑着，河流闪着明亮的眼

田地里弯腰的农民

最大限度与大地保持亲密距离

花生，红高粱，洋芋，不断往地底挖掘

我半生的疼，被父母挖出

晾晒在麦桩上。一只蝴蝶被蜜蜂追赶

远处，有一群奔跑的孩子

有一缕炊烟，有泥土的气息

有朴素的桃花、李花

村庄是一幅画，唱着安静的歌

再次途径被水电站淹没的村庄

也许，不止一滴两滴东去的江水

从大海深处跃出水面

飞翔到金沙江源头的雪山

再次顺江而下，途径我淹没多年的村庄

独坐江边，看鱼儿吞噬着水面细小的波纹

太阳走过山顶

此刻，悠闲地躺在另一座山的怀抱

我必须起身，回家

夜色温柔，村庄退向高处

远方是辽阔的苍穹

只有满天星星

掠过村庄的头顶

向更深远的地方走去

上周村·落日黄昏

落日斜斜穿过那片竹栅栏

整个上周村空寂万分

春天播种的高粱，玉米，古老的诗意

此刻，余晖逐一细细滑过

上周村啊上周村，你是何其孤独

一个村庄倾倒在另一个村庄身上

下周村跌落在金沙江中，犹如一把时光的钥匙

锈迹斑斑静躺在河岸，匆匆光阴

随着漫天迷雾四处游荡

漫漫长路中，半个村庄的命运

夕阳滑过就落下吧，不要起风

静夜里一声声叹息

凝结着草尖的泪珠，晶莹剔透的疼痛

路过野鸡沟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溪水依然泻出山谷

那株让我迷恋了半生的菖蒲

此刻正用清泉，反复洗涤孤寂的灵魂

我的今生，还能多少次经过此地

而我又会有多少次，在这株菖蒲前

诉说与天地万物无关的话题

别催我。让我在静静待上一会儿

夜色就快漫上来了

让我为这一刻的时光

镀上永恒的记忆

村庄和母亲

我深爱居住的村庄，村庄如此小

小得令人惋惜，如一朵柔嫩的花

需要怜爱，这就是我

永生走不出村庄的原因

我深爱村庄的母亲，母亲比村庄小

小到可以忽略她的存在，母亲

大山中普通的女人

一生在村庄里劳作，在玉米

和厨房旋转岁月

只有在傍晚喊我乳名时

声音突然高过村庄的头顶

上周村的夜

停电了，村庄突然陷入空境

春风依旧在每个角落游荡。此刻

田地里的庄稼正与小动物们

讨论着雨水到来的距离

又有人离开，鞭炮声撕裂夜的黑幕

掩藏不住的悲伤

追随着风的脚步

雨来了，一些字被镶进墓碑

蓝色的鸢尾花

孤独地绽放

夜里的故事太多

谁在讲给雨听

我是水里出生的孩子

搬家入城一年半，只去过几次

土地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父母

都逐渐融入城市的生活

我却总在乡下蜗居，守着我清晰的记忆

童年的江水消瘦，我尽力陪伴着它

我夜夜踏着月色回家，抱着一池江鸣入睡

故乡的一山一石一树一木一歌一曲一人一事

说不尽的乡情，理不断的思愁

我的家海拔永远是354米

现在水位是381米

我是水里出生、长大的孩子

那满满一江清水

注定冲不淡我内心深处

永远孤独的记忆

谷雨·送春

樱桃红、柳花飘，小院清风茶芽香

雨润大地，艳阳高照

百谷种，桑树鸟鸣

年复一年，我们都在春天种下希望

黎明细雨，一切事物都在静默

或为了忘却的记忆，或为了新到的期望

村庄中早起的人们，扛上锄头

唱着歌谣，走过清澈溪流

远山如同绿宝石，闪亮着迷人的光芒

每个季节都是独特的风景

大地早已读懂人间清欢

我们执着眷恋春天

梦里，我们才能大声呼喊内心的渴望

山外传来钟声，悠扬、空远

春将归，爱洒世间

作者简介：周海，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出生于滇东北金沙江边，初中教师。偶尔信笔涂鸦，有作品见于《诗潮》、《边疆文学》、《滇池》、《昭通文学》、《九月诗刊》、《散文诗》、《长江诗歌》、《赤水源》、《绥江文学》等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