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次单位聚餐。那是我从苏北调至南京警备区工作的第一个建军节。庆“八一”之际，单位邀请从本单位出去的老领导和老同事“回娘家”小聚。地点设在上元大街南边的“宴宾楼”三楼大厅。连同本单位的干部职工在内，共有四十几人，满满当当地围了四大桌。

    因时过久远，当晚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当晚大家都挺高兴。有不少人都喝高了，但无一人喝醉。

    因为当晚我值班，没人向值班室报警。到家后报的都是平安。

   第二天早晨，当我向部里的领导汇报此事时，领导这样对我说：

    “都是有素质有修养的人嘛，哪会管不好这张嘴？！”

    因徐统存是从我所在的科室里走出去的。当晚会餐，我俩自然就坐在了一起。所以至今还记得。

    二十年前的徐统存身材单薄。二十年后的徐统存身材依然单薄。二十年前的徐统存五官端正，二十年后依然端正。二十年前的徐统存头发茂盛，二十年后几乎谢顶。头顶前半部分，少了大量头发。这应该是他整整二十年来，明面上最大的变化。

    还有。二十年前，他的声带像是被黄海之滨的海水浸泡久了，说话时，声音有些嘶哑，有些粘稠。二十年后，他的声音中夹带着一股子淮扬味。许是南京“小厨娘”的淮扬菜吃多了。

    当时，他是区委办机要秘书。是为区党委和区里的主要领导提供双重服务的。职务虽不高，地位却相当重要。其能力和人品都没得说。

    那时，他虽春风得意，却策马不疾。将根根乌黑的头发梳成三七开的小分头。目测他的身高也就一米七左右，却穿着一双四十二、三码的大头皮鞋。站在那里，两只大脚板习惯性的呈外“八字形”。

    说话时，他眼神清澈温和，削脸向左向上，略呈四十度。仿佛前面不远处挂着一个大屏幕，屏幕上正在滚动播放什么字样一般。

    那时，他的长篇小说《年华》还未出炉。估计连腹稿都未打。因为那时的他，成天加班加点，忙得脚跟不沾地的给领导写讲话稿，写会议纪要；下发讲话稿，下发会议纪要。下发各种文件《通知》精神。等等。人是公家的，一天24小时几乎也是公家的。

    既使躺倒在自家床上，脑子里也时常想着公家的事。——年龄相差无几，同为军人出身的我，理解他。

    他早我两年入伍。咱俩虽师出同门，却不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他的师傅姓鲁，鲁班的鲁。我的师傅姓袁，袁天罡的袁。也有人说是袁世凯的袁。我喜欢前者的介绍方式。虽然字一样，但意不一样。

    袁天罡是个道人。讲的是道法自然，随心所欲。不受约束。

    鲁班是个顶级工匠。凡事讲究精益求精。这种精神，被他的师傅很好的传承下来，面授于他。他得其精华，做事非常认真细致。

    我进那个师门时，他早先两年出了那门，进了另一道门——许多世人眼中的区县级“衙门”。

    他在“衙门”里的职务，在很多人看来，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如《水浒传》中时文彬时县令手下的得力干将——押司。”

    为打造“平安临江”办民防团练。因为人员、场地和经费方面的需要，我们时常要去找“时县令”要政策，要方案，要文件批复。外单位的人想见“时县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要先过“押司”这一关。为此，我和徐“押司”经常碰面。。。常在他的办公室小坐一二。

    一来二去的，两人越来越熟。我越来越感觉到他工作的艰辛不易。

    后来，因为能力和年龄等众多原因，我离开部队到地方上工作。两人虽处同市一区，见面却越来越少。

    两人见面交流，多限于每年“八一”前的一次“回娘家”小聚。每次小聚，我俩都去，都坐在一桌。有领导在场，他酒不多喝，话不多说。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只是头发，一次少比一次。

    岁月这把“杀猪刀”，只要隔空在别人脸上晃几晃，就会在其脸上留下或深或浅的道道伤痕。然而，在他这里，仿佛一下子就缩小了数倍，变成了一把轻巧的“剃头剪”。好似一个屠夫，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剃头匠般。真有点怪。

    后来，就连每年一次的“回娘家”省亲活动，也因种种原因取消了。此后，两人虽然偶有见面，多在行车路上，或某个单位门口。匆匆打过招呼后便各忙各的去了。

    期间，我常在所属的省市区三级报纸上见到他的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朵朵如花，朵朵光彩鲜艳。

    有一次，我还在《扬子晚报》“繁星”版上见到了他的大名。他写的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扬子“繁星”版的份量。扬子是中国晚报界的翘首。日发行量几百万份。“繁星”版更是该报的文学窗口和“平面殿堂”。颇受众多文学爱好者的崇拜，敬仰。

    疫情过后的一天下午，我正在南京市的一家软件研发基地上班。突然接到市政协一个朋友打来的电话，说顺路经过这里，想来小坐一会儿。见面一看，一行共有四人，其中一人嘿然就是徐统存。

    数年后再见，他变了。不是外形变了，是气场变了。他的气场变得非常强大。言谈举止间充满了自信，沉稳。闲聊得知，他的长篇小说《年华》已经出炉。产品新鲜，产品质量和市场反映良好。

    饭桌上，据他自己介绍，为了写这部长篇，有好几年，他近一半的夜晚都泡在办公室里。由此，我便知道，作为体制中人，他的兴趣转移，只有一种可能，官场不太如意。正如当年的苏东坡，他的成名作，多是在被朝廷边缘化，或被权贵排挤，或被政治运动牵连时所作。

    是什么原因，让一向雄心勃勃的徐统存能静心写作。我没细究。

    关上一扇门，势必会打开一扇窗。——上天有好生之德。

    当听说他出了书时，我并不感到有多奇怪。

    盛世多赞歌。南艺后街，朝天宫古玩市场，夫子庙等处的旧书架上，地摊上到处都是成捆成捆的旧书。我甚至看到某些曾经的军中大佬的书画作品，被人随意扔在地上，论斤卖，或买一送三等等。

    据说，前一段时间，直播带货的某网络主播还恬不知耻地出一本书，书名还叫什么“雨录”。年过半百的我，不要脸的人见多了。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正如诸葛先生骂王司徒：

    “我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关键问题是，还有不少无知的女迷粉捧着那双臭脚，天天闻。

    一个人的价值取向往往决定了他的认知水平和认知能力。我不说我有多高尚。本来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凡人。但我这人有个特点，不跟风，不人云亦云。难以作出判断时，相信自己的初心。

    我说的这些话，早在前些年的一个春晚上，本山大叔饰演的黑土，当着全国亿万观众的面，都说过了。他说这话的目的，是反驳他的“老伴”白云出书。

    那年晚会上，他还调侃说，要出一本《侍候月子》，以此呼应倪萍大姐的新书《月子》。《月子》我没看过，作为央视的曾经一姐，文字水平是不容置疑的。

    在这种心理作用的驱使下，明知统存兄写了一部《年华》，我也没急着找来一本翻看。

    后来我想，之所以这样，许是我太熟悉他的原因吧。

    他来自黄海之滨东台。高考落榜后入伍到了省城南京。三年军校在长沙工程兵学院，毕业后回到南京当干部。然后从一线部队调往南京警备区。再往后，就地转业到区级机关。。。

    观其每一步，几乎都是顺风顺水顺路。没有大的波折起伏。

   我之所以这样说，因为我知道其中的每一步，都必须得到贵人相助。否则，他入伍会离开本省。如我，从湖南去了福建。

    行内的规定是：不在本省本地区服兵役。

    这种规定之所以能被打破，只有一种可能，人情。当然，他考上军校凭的是真本事。这点，无可厚非。

    作为一个省军区的战友，作为他的同门师弟，之所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扒开他的内衣让大家看，不是为了黑他。

    是想表扬他——为何？他的大半生，每到关键时候都能得到贵人相助。这是值得我和我们有些人思考的地方。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刷到一个短视频。那是他的家乡——东台市的一个美女主播在诵读他的长篇小说《年华》。。。

    "人人四肢五官各个相似，然而人人命运各个不同。"

    “一个身着陆军新兵服的瘦小伙在一旁蹲着，边看满脸古铜色的老父亲。。。教他打背包时，边想起这句话。”

    “。。。黄海之滨的东台市人武部里，。。。父亲把自己的盼头打进了背包:"到部队要多做事，少说话......"

    “鸡叫的时候，母亲早早地起床了。。。”

    “此时秋意正浓。”

    “母亲把他送到村口的小木桥上，此时太阳刚好露出蛋黄似的脸”。。。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我从京东网买了两本《年华》。一本放在办公室，一本放在家中。还极力推荐家属和小孩抽空看看。他们都看了。都说写得好。孩子他妈：

    “看了小说的部分章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小说的结构和语言文字描述都很有水准。我大致归纳了一下：有时间地点，有环境人物，有故事框架，有，有生活细节，还有。。。有亲情友情爱情，有血液筋络，有思想灵魂。。。有人生经历，还有。。。有矛盾冲突。。。”

    又说：

    “先说这几个有吧，等我全部看完了再说。总之，人家的文章写得比你好。好的还不止一点点。”

    没想到，孩子他妈在表扬过别人之后，还不忘往我脸上使劲踹上一脚。那本书可是我送到她手上的。

    她在南方两家省级教育出版社工作多年，应该是看过几本书的。要不然，不可能一口气总结出文章中的“九个有”。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好像也在意料之中。这九个有，正是构建一部好小说不可或缺的九大要素。

    再后来啊，我便主动接触徐统存。听他讲小说的创作经历。听他讲书中的经典段落。听他讲中老年女粉丝们对他的追捧。。。

    期间，我进过他的直播间，认真品读过不少人写的文评。。。听得我云山雾罩。看得我激情澎湃。

    听多了，看多了，也就有了写他的冲动。

    便有了这篇散文——《我眼底的徐统存》

    作者简介：南阳，湖南省安乡县人。1989年3月入伍。从军20年。余时学习写作，偶有体会与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