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缀化

作者 王莺

大年初三，我逛北京花乡世界花卉大观园。

帝国缀化， 说的是一种沙漠植物，我在大观园里看见的。大观园，这是什么概念呢？ 大观园是《红楼梦》中贾府为元春省亲而修建的温馨花园别墅，正殿匾额题：“顾恩思义”。

意为清净的水做的女儿之境。 那个大观园里寄寓了曹雪芹的一些人生理想和社会理想。宝玉和金陵十二钗的女儿国，虚幻的凡世化身，天地间人世间，至情至性、至美至圣的所在。一个营造的世外桃源。

一个“观”字有很多的意思。

全国有很多大观园，但以花卉定义，定语的只有北京城西，南郊，环路外这一个。在这个没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寂寥景象的世界花卉大观园的沙漠馆里，我看见了三五株，二三米高的“帝国缀化”。

帝国，狭义上用来形容由君主皇帝，高度统治的很强盛国家。缀，本义是缝合，又引申为连接、装饰。帝国缀化，是指花卉植物中常见的畸形变异现象，这里也专指这三五株沙漠植物。变态发育的商品名为：金麒麟，俗称“厚目”或“厚目麒麟”多肉类，仙人掌之类似植物。

厚目，先厚了我的目，更有感觉的是它的“多肉且有料”，也表明了该植物外观的厚度。

多肉植物厚厚的肉，是极其发达的薄壁组织，能够储藏大量的水分。这是它们生存的首要法宝。

缀化后，它的植株硕大，肉得蜿蜒起伏，酷似一座层峦叠翠的山峰，冰固的涛涛江水，展翅翱翔的鹰。更像繁荣昌盛，扩建，泛浸的帝国城堡，还有城池，还有守城卫兵，官僚，还有城中大盗和土著良民。

远观，古朴厚重，气象万千；近看，有云霞有漪澜，体现王者荣耀，彰显狞厉之美。边缘回路，生动地勾勒出每个观者的大脑结构图，能让每个观者想像着曾在广袤的荒漠上野蛮生长，肆无忌惮，桀骜不驯的物候。有时候，也会让观看的人顿觉此刻自己俨然就是这里的帝王。例如我，观赏着，头顶上即刻就顶上了女皇的冠冕的感觉，堂而皇之。更多的人在沙漠馆里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琢磨着这千奇百趣的球球，柱柱们和这沙，这土，这空气，这太阳，来自世界的那个洲？也许，不，一定是这样：观赏性的增加，才是缀化的意义。

其实，缀化，似乎并不是一种好事儿，类似病菌感染泛滥，类似毒瘤体系，有点病梅馆记，有点儿牛黄为牛结石，有点儿豆汁臭豆腐，有点化腐朽为神奇…….

遥远的纳马夸兰。

南非， 纳马夸兰沙漠有地球上种类最多的多肉植物。因西临大西洋，来自海洋的水汽易凝结成雾，白天升温快，夜晚降温也快。昼夜兼程的露水、雾气是滋润多肉的“甘露”。昼夜温差愈发使之肥胖茁壮，美丽神奇。

而到了旱季，消耗早己自备的水份，仍然能坚强地活着。沉寂、潜伏，做梦，等待一年中最适应的机会，肆意生长，细腻地展现它们的美，并在粗糙的灵魂中确立起王者归来的主宰地位。它的妻子沙漠玫瑰,也一样。“危机意识”,让它早早在枝干储存大量水份，水灵灵地，呈现出近乎完美的爱情。

这些未被我们人类打理的植物，在自然界竟然能够如此坚韧，优雅高贵地繁衍，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除此之外，它的根，在松软的沙土里横向和竖向都迅速向上，向扩展。与地上部分比较，地下部分在横向和竖向上都是地上部分的几倍、几十倍。有些植物的根长达几米、十几米甚至几十米，远远大于植株的高矮胖瘦。

内部的粘液，是一种多糖物质。不但提高了细胞液浓度，还增强了抗旱抗逆性。同时在受伤时可使伤口迅速结膜，有效地防止了体内水分散失又避免了病菌感染。

多肉植物的根，茎，叶，花，通身为一体，都是厚实的。包括叶，也变成锋利的刺儿，不但防御敌方，也保护自己：蒸腾消耗量大大减少。

这还不够：表皮具有较厚的角质层或被蜡质被毛绒绒萌萌哒天团。气孔减量并深埋在表皮凹陷的坑内，更进一步防止失水，并干旱季节“假死”……

一般来说，自然环境下，缀化的概率一般较小。外界刺激，人工干预、日照、温度、药物、改变土壤，气候突变等等，其顶端的生长锥异常分生、加倍，丛生，顶冒出许多小的生长点，而这些生长点横向发展连成一条线，最终长成扇形或鸡冠形带状，又扭曲成波浪式的珊瑚状或脑状，锦化，缀化。随时光附着，增添，缝制，扩张，增强。立足当下，应对千变万化，不惧怕最严苛的环境，真实地“活着”，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我眼前这两株，大戟科大戟属的“帝国缀化”是花乡王茂春2003年从纳马夸兰沙漠移植至北京花乡。花乡王茂春，真是个人物，提起他老人家，很多村民花农全部都是肃然起敬，这一点弥足珍贵。花乡之所以四季有花香，馥郁芳香，绝对是个奇迹，他缔造的这个大观园有很多真实奇妙的故事。

中温室区在施工中挖出一个穴坑,里边有石砖、石板、碎石片、陶碗残片等物,经专家分析鉴定,该处是一古井。为重现昔日玉泉营古井神韵为游人增添游园情趣,特选用近百年的木质老井架,配以辘轳、卵石、片石和整块石板,恢复了古井原貌。

七个大馆十五大区，分门别类先入选几大科几大目的世界上的珍奇花异草，谁的生长发育状态，谁要长在什么位置，等等都要精挑细选规划布局，这是个系统工程。几千种植物在北京这个园子里聚会，归来去兮又是一个大工程。从此岸到彼岸，运输都是专业技术，所有带刺儿带叶儿带花儿的，均要毛发无损。

植物起源于25亿年前，或者更早。恐龙的晚餐，白垩纪的色彩。地球上的陆生植物，海生植物，最早都出现的在海里。而多肉植物生活在沙漠里，这仿佛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裸子植物的兴起,进化出花粉管,开始完全摆脱对水的随时随地的依赖。哥伦布的船队在第2次远航美洲返回西班牙后，带回了从加勒比海海域岛屿上采集的仙人掌类植物，从此，某个帝国开始谋划一张张自己的版图。

明朝时，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以及高濂的《遵生八笺》对多肉植物有所涉及。

一戈，鞘上带着龙鳞。我在北京世界花卉市大观园遇见的这一株，在这个园子里。30年前就是这个样子，30年后还是这个样子。我没有考证出它的实际年龄，也没能测量它的身高体重 30年的缀化虽未显得突飞猛进，并未显得日新月异，或者是停止了缀化，或者是回归了初心。

一矛，穿透无数的盾。我在北产京世界花卉大观园还看见这一株。30年的缀化，日益繁华。我问大观园老花匠儿，它长了多少。他附下身，摸到主干的分枝点，“过去只有这么大一节节，上面都是新长出来的”整整长了自己的两个。

它们稳妥地在这里扎下了根，与花卉大观园的几千种世界上的奇花异草一样，稳妥地扎下根基，演绎着一个花卉帝国的兴盛。

一戈一矛，一步之遥，截然不同的生长历程。

大戟科、大戟属之“帝国缀化”，原种为“帝国”。呈戟状，茎呈柱状，具3～4角棱，表皮有稀少而不明显的缟斑。我把这个缟斑看做龙鳞。

戟，我国独有的古代兵器。戟是戈和矛的合成体，它既有直刃又有横刃，呈“十”字或“卜”字形，因此戟具有钩、啄、刺、割等多种用途。

“帝国缀化”的生长点则横向生长，使植株呈扇状，呈林状，呈骤风状，呈浪涛状，垄断，缝嵌，装饰了一个又一个新开发城堡，……表面又有龙骨状凸起，植株肉质茎或扭曲盘旋，或铸钢铁。酷似一座层峦叠翠的山峰，其表皮深绿色，褪化叶为黑褐色锐刺，生长旺盛时，生长点附近呈红褐色；再新生绿色小叶，不甚显著，且旱且速脱落，似乎该植株始终无叶。于是乎，它便无所顾忌，用个“缀”术，拚打出来一个帝国。

北京花卉世界大观园内，我暂时选定这棵为沙漠之王。为一个帝国崛起而缀化得如此庞大健硕，令我流连忘返，令我产生了诸多观点。

茎，主干，似乎有点单薄，本该属于它的领土面积并不多。植株整体，似乎已经有空中楼阁的构架。我无法鉴定：这是否是它目前最完美的状态，它正确的生长方向，它漫长而伟大生命，或者是长于人类数倍的寿命。它是否能较客观地诠释了它的帝国主义呢？它左是残雪柱，右是金鹭龙，后面还有使君子。

这一点，令我无不遗憾。

帝国缀化，能给花卉植物起这样的名字，这得需要多么高深的学问。

2023年1月25日于北京花乡

作者简介：王莺，女，北京海淀区人。 北京作协、丰台作协会员。 2016出版个人散文集《北京花事》，1980年起在《北京晚报》《北京青年报》《财经报》中央广播电台等，发表《总是少一个人》、《孩子，你是最棒的！》等散文。多次在《北京文学》发表诗歌散文等。在《北京，你好》征文比赛中获三等奖。建党百年征文《迎接周总理那束鲜花》获一等奖，并发表各大报刊。辅导小学生作文比赛获一等奖三次，二三等奖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