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噙一束火苗(组诗) 匡文留
来源:文旅网 | 作者: 匡文留 | 发布时间: 2023-02-08 | 910 次浏览 |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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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简介


匡文留,当代著名诗人。满族,生于北京,长于大西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第三、四届理事,甘肃人民广播电台主任编辑、记者。现在北京兼职、写作。获“中国新诗百年百位最具实力诗人奖”,首届唐刚诗歌奖终身荣誉奖。

1980年步入诗坛,在全国二百多家报刊发表诗作三千多首,作品被收入百余种选集并介绍到国外。出版诗集《爱的河》《女性的沙漠》《第二性迷宫》《西部女性》《情人泊》《女孩日记》《匡文留抒情诗》《爱狱》《灵魂在舞蹈》《另一种围城》《古都·诗魂》《我乘风归来》《回眸青春》《大地之脐》《匡文留诗选》,长诗《满族辞典》,散文诗集《走过寂寞》《少女四季》,散文集《姐妹散文》《诗人笔记》《围城内外》,诗论集《匡文留与诗》《匡文留诗世界》,长篇小说《花季不是梦》《体验》《我的爱在飞》,长篇纪实《少女隐情》《我爱北京》《我爱我的祖国》《我爱中国共产党》等三十部专集。多次获全国及省级文学奖,简介与创作收入国内外近百部权威性辞书。  


轻噙一束火苗(组诗)


匡文留


《飘落或飞飏》


最珍贵的抽屉满了

心底积垢就扑扇成飞蛾

双脚随之有了被温暖

或被灼痛的欲望


去选择一条小路

细弱而飘忽  踽踽足音

恰好种植于他的皮肤

这一种蛇行悄没声息

飞蛾挣裂心的窗纸

扑簌飘落成纷纭叶子

飞飏着  睁开粗树干上

一只只沉郁的眼


小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我给自己一百个无解的理由

此时的独行

已贴上邮票

路两旁的枝叶以魔幻笔触

让藻类覆满的海面倒悬

潮湿的野性花草

肢体语言胜过利刃 


巨大雨滴迅跑过血管

潮汐就此低垂眼睑

我恍如沙漏

一粒一粒地澄明起来

有小路和我互为影子

最纯净的火苗

噙上我的嘴唇

                            

《是谁蹲踞在前方》


前方  一幢模糊的黑影

像被劈去躯体的树墩

又像弓腰蹲踞的老脊背


朝霞绯红的指推开窗棂

云絮般的黢黑

稀释为薄亮的米酒

夕晖叩响柴门

就势点燃了烛火


我不经意踟蹰在这里

风筝却飞出眼瞳

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又怕抛给我

毫无刺痛的枯枝


风筝的长线牵引我

沼泽或山石

就是渡我的舢板  前方

终在瞬间

成为眼前


巨大的阒寂

棉絮样包裹了我

柴门闪处  毛茸茸的小脑袋上

两颗乌晶晶的宝石

湿漉漉了我的掌心


小小柴房蹲踞在这里

盯住一条小路

背倚弥漫的山林

就是咬紧牙关的大锁

主人和狗和火把

此时已巡游于山林深处


守家的小小狗崽儿

你能不能告诉我

他何时归来

在柴房燃起火盆

捧起粗瓷大碗  家酿的老酒

会涤净我的尘埃

                             

《他的词语不会停止歌唱》


当河水厮磨于恋爱

夜的神经末梢

就谣曲般浓绿了枝枝丫丫

星月簌簌坠落金币

浪花的圆唇

将我的心旋为酒盅

这一条河畔我曾坐成雕像

这一种歌声直至熹微

我默默的凝望

没有双眸承接

词语的祝福  却醇甜了我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阿尔卑斯脚下神毯飞花

七只快乐小羔羊

蹦跳为哆来咪的白云

我曾在萨尔茨堡

将七彩野花编成花环

玛丽亚骑着金色小鹿去了哪里

唯有词语驾着音符

画出雪峰垭口

夕晖牵来了明月


多少人唇齿间鱼贯着

《丽达之歌》《月亮河》

又有谁没曾沉醉于

《人鬼情未了》《我会永远爱你》

歌唱着的人们啊

比相思更缠绵

比怀揣爱人更幸运


当这些词语的父亲

默默地永远地消逝了

他的不会停止歌唱的词语

给予我们一生一世的感动

薛范:请记住这个名字                            

                         

《我心疼每天最年轻的自己》


没有谁每天不在登场

 睁开眼睛的刹那

就挣脱梦的子宫

就和盘托出

最新一次最年轻的自己 


正如流水推搡流水

跟呼吸的节拍

严丝合缝的秒针  就是利剑或匕首

嘀嗒间的谋杀

对谁也不手软


每天从睁眼直至闭眼

最年轻的自己

就经由自己碾作齑粉

毫无悬念抛入夜潮  那么

感恩幸运吧

只要又有一个最年轻的自己

重新迎着秒针而上


心疼每一个最年轻的自己

多像小心翼翼剥百合

一瓣一瓣剥离

每一嘀嗒的断裂与离去

都是谋杀自己的必然


我的心疼  纵使

有海洋和沙漠的分量

依然以一滴水一粒沙

无法逃脱梦的导演

再次睁眼的刹那  

我的心疼覆上的铁锈

便又厚了一层


《我想对着这一切唱歌》


如同喜极而泣一样

当郁闷或懊恼濒临爆胎 

稍一趔趄

便化作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时我必须唱歌

给未燃的火舌扬上沙尘

为汹涌决堤


这时我必须对着这一切唱歌

对着一棵树一块石头

 对着草原敲响的马蹄窝

对着一塘颓零的荷叶

对着倦鸟飘落的羽毛

对着蚂蚁被踩伤的扭曲

对着冷雨喁喁画上玻璃的心事

  ……


  这时就有羽绒般的手指

  轻拈我泪的钉尖

  有一口薰衣草的呵气

  游走于我的伤疤

  梦的暗影倏忽掳掠的温暖

  便莹莹地绿了我回家的小路


  赭褐色老树皮上所有的眼睛

  都深沉为昔日情人的凝眸

  石头的锐角或钝角

  以管弦的魅力与我和声

  马蹄窝溢出醇酿

  乳白的莲子

  叫季节摇曳起结晶

  ……


  当我必须对着这一切唱歌

  我日益谢幕的过程

  便浮沉着无以言表的明亮

                               

《有一种坚守却并未改变什么》


 世界上有一种坚守

 叫作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滴水分分秒秒滴落

 终能穿越石头

 一块砖一块砖地垒砌

 便雄踞起万里长城

 一锹一镐挖掘不止  

总会移动山岗

一棵芨芨草一棵骆驼刺

与沙漠搏杀攻城略地

蜃楼也就变成了绿洲

……


世界上还有一种坚守

却永远存在于过程

西西弗推动巨石上山下山

永无起点与终点

精卫鸟填海的无畏

是一厢情愿扇动成翅膀

蓬莱仙山还是金炉炼丹

对于生命的长短

不啻于云雾或沙漏

……


当自己今生今世的坚守

在日复日月复月年复年的流逝中

一颗颗丢失了牙齿

一根根飘落了发丝

一丝一缕地褪去了颜色

一弦一键地喑哑了声音

……


当自己今生今世的坚守

仅仅依然固执于一种坚守

牌局或谜底

再也不会以悬念蛊惑你

这一种坚守并未改变什么

选择逃离抑或弃权

是否最为明智

                              

《我濯洗一块黄河卵石》


不知是抑郁还是强迫

我总是濯洗一块黄河卵石

黄河水没过双膝和臂肘

我的濯洗且揉搓

以胜于镂刻的指力


是想要褪去喑哑与晦暗么

是想叫卵石之上

原初的线条和构图

纯粹得如同诞生么

是想濯洗出父亲母亲巨大的笑容

想揉搓出昔日情人们

深潭般的情境么


我濯洗揉搓一块黄河卵石

恰如濯洗揉搓

自己日渐厌倦的一张脸  其上

被掳走的清风明月田园牧歌

被攻略之后的瓦砾残垣

能否经由我

残酷肆虐的濯洗

而轻缓一下脚步


随着濯洗揉搓

我的黄河卵石泪雨滂沱

我将这一种灼热或冰冷

紧贴最隐秘的皮肤

我们各自将终老于唇齿的对白

心跳便嵌入了心跳


《一个人一整夜在梦境穿行》


一个人一整夜在梦境穿行

曾经的润朗已然结冰

有人会爱喑哑纹缕  萎蔫的慵懒

冷泪如刃  铁栅般割伤我的衾枕

穿行的背影恍如初见

空荡的身板却凄凉了眼神


梦境是玄幻也是乱炖

闪眼间我傍着你的行走

仍旧如同连通器啊

你的丰沛源源流向我

微微俯侧的明亮

胜过梵高的向日葵


当格桑遍野织锦阳光月华

风吹枯茎的前路

仿佛遥不可及的来世

啃啮岁月的巨兽  究竟藏在哪里

磨齿霍霍的无际暗影

毫无偏袒  对于每个人

攻城略地乃至木马屠城


我承认自己的现实主义

理智绝不亚于幻望

即使白昼的偶遇是沉重慨叹

梦境中你的穿行

却叫早已褪色的往昔

撕裂黯沉的疤痕


该去何处打捞你曾经的润朗

也重新丰沛一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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