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些年来，家乡湖北省浠水县的丁司垱镇郭毛岭村名气越来越大，说起浠水的秀美乡村来，去过那里的人都说“好”。

历史上名不见经传的一个村子怎么短短几年间就变得如此有名呢？

去了那里才晓得，经过脱贫攻坚、乡村振兴这些年的精心规划，倾心打造，这个位于斗牛山、观音山和灯笼山下的村子，才露出了美丽容颜，显出非同寻常的魅力！

当然，对于长期在外面的我来说，仅仅只是听说而已，至于究竟好到什么程度，美到什么样儿，也不知道，因此心里就惦记着，总想去看看。

近两年，在家乡总是很迷人的春夏秋冬四季，跟着家乡文化界的朋友们，我着实看了不少好地方、好乡村，如梓木山、乱石河、望江山、盛家冲、象鼻咀、黄龙山，等等，都非常美，就是没到这个郭毛岭。在很多夜静更深的时候，回味起看过的家乡的那些好山好水好村庄，心里就想哦，一定要到郭毛岭去！

我出生在家乡浠水农村，老家有个忽儿岭，岭头上一棵老柏树和一片老枞树，直刺苍穹，它们蓊郁苍翠，古色斑斑，早迎朝霞，晚映夕照，充满生机，身后莽莽一岭老林，摇风竹影一片一片顺着两面陡坡直往岭上漫去，。每到冬天和秋天，树叶落尽，疏林冷落，夜里猫头鹰的叫声，像婴儿的啼哭；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夜，风穿老林，从树杪子上滚过，初听像是山呼海啸，细听才知道是半夜刮起的的老北风，岭上的树林竹林在唱大风歌呢。那风哦，后面的追着前面的，一波一波如翻江倒海，一阵紧一阵，岭上“忽儿忽儿”的呼声连绵不断，一般不知就里的人是很难扛得住夜静更深我们忽儿岭这种怕人的风声的！我后来知道忽儿岭的名字与这“忽儿忽儿”的声音有关。

我家老屋就在岭下，小时候的我听惯了这样的风声，不仅不怕而且觉得很受用，，在被子里偎在祖母怀里就想林子里的鸟呀兔子呀野猪呀野鸡呀在干什么，是不是被吓得魂不附体直往林子深处的枯茅草里钻和往崖子上的山洞里躲，那些兔子野鸡有没有被吓死的？等到天亮的时候风停了，跑到岭上的林子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发现，那些鸟儿照常在树梢上嬉戏欢叫，松鼠们照样在树枝上跳来跳去，除了地下多了一层老松针，树们光光的身子反而显得更刚冽更劲韧了，岭头上的老柏树和老枞树依然还在那里稳当当地站着，一如往常地在笑迎东边那一片冷艳的霞光在云水里往外漶漫。除了岭头结了一地白霜，那风算是白白发了一夜。我在大白然的一年四季里，童年和少年的时光很多都是在岭上的林子里度过的，好玩的事满岭都是，比如说，春天在林子里掏鸟窝，夏天在林子里采野花摘野果；秋天在林子里捡柴割茅草，打枞球，网山鸡，在枞树脚下的草丛里捡枞菇，在岭岸陡崖子上打桐子，冬天带着家里那条大黑狗在岭上没膝的雪地追捕被雪光晃花了眼的兔子……

对这岭呀山的从小就有说不出的喜欢。当郭毛岭这三个字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耳畔时，我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就禁不住有些浮想联翩。就琢磨呀，这个郭毛岭是不是与我老家的忽儿岭一样，也是个很好玩很有故事长着古柏和大枞树的威猛岗岭呀，在重阳节前后濛濛的雨后太阳一晒，气候温润，那里的茅草深处是不是也有一块块令人惊喜的捡也捡不完的枞菇？

好一个郭毛岭！继而就猜测这个名字的渊源来历：是不是岭上茅草特别深特别厚，秋天到岭上捡柴割茅草的人特别多，被人称作“割茅岭”，后来有人嫌割茅岭名字不雅，又改叫了郭毛岭呀？也许是岭上姓郭和姓毛的人特别多，两姓势力大，历史上就一直叫郭毛岭呢？没想到，家乡有些像我一样没去过郭毛岭但一直心向往之的文化人比我的想象力更丰富，他们的想象很有历史文化的沧桑感，比我的猜测琢磨有文化味儿的多。有的说，那里靠近散花、黄石，离长江又近，三国时就是赤壁大战古战场的范围，是兵家必争之地，冷兵器时代，敌对双方经常戈矛相见，“千年铁锁沉江底”，“牧童拾得旧刀枪”，也许有人从山边茅草深处或烂泥河边捡得旧时戈矛，灵感闪现，一顺口就将此地叫作了“戈矛岭”，也说不准呢，只是远离昔时战火硝烟，后来人不愿从这“戈矛”二字想见那遥远历史深处的血腥，便利用谐音将“戈矛岭”改成了郭毛岭！有人说，不对，很有可能是在离我们更近的那个年代，人们为了歌颂中国人民的大救星毛主席，不忘他老人家的恩情，将此地取名“歌毛岭”，时过景迁，几十年后人们渐渐把老人家淡忘了，把“歌毛岭”改成了郭毛岭！家乡的文化人真厉害，还没到郭毛岭，围绕郭毛岭这个名字就演绎出了这么多淋漓酣畅的传说和故事来。当然，“割茅”派也好，“郭毛”派也好，“戈矛”派也罢，“歌毛”派也罢，虽然都很有趣，都很生动，都很有道理，可入诗入文，但最后还得听郭毛岭的人怎么说。当然，这是后话。

总而言之，这个郭毛岭是个值得一去值得用心好好感受的地方，她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

在旧历兔年这个仲冬时节的一天早饭后，我有机会走进了令人向往的郭毛岭村。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个如今声名远播的村子往大处说，地处丁司垱镇北部，就在出县城通往散花和黄石的浠散高速公路南边，漂亮宽阔的浠散高速公路就像一根弹性十足的弓弦，不远处的浸在淡淡水墨里一样的斗牛山、观音山、灯笼山，静如处子，虽然各自青郁苍苍，山峰突兀，独立性很强，从东到西，老远望去就知道谁是谁，但三山之间山脉温婉连绵，就像旧时书香盈天覆地的大族人家几位有沉鱼落雁之美的姑娘手牵着手，在这仲冬半午的薄雾金阳织就的轻纱里，正准备着跳一曲富有鄂地少数民族文化特色和风情的摆手舞，欢迎我们这些家乡客人的到来。她们是那么静，那么美，那么亲和温婉，那样矜持阳光，气质高雅，虽然给你一笑回眸百媚生的心动，但又是那样圣洁不容你有丝毫的轻浮和乱想；她们婀娜多姿，站位错落有致，风情万种，似经神人点化、编排，其大美如中国当代著名画家何家英笔下的仕女沐浴图，美得令人心惊，又似古时水墨丹青圣手精心绘就的出水芙蓉，美得让人不忍眨眼……她们山连着山、手牵着手弯成了一张美丽的弓，大美天成，那山脚下飘动的金纱恰似其曼妙的裙摆。

郭毛岭十九个组有十八个组二十多个自然垸落就星散在这张美丽的弓和这根美丽的弦之间。郭毛岭真是天生丽质，一处难得的世外桃源啊！

在我的印象里，一般的公路边，车来车往，往往是尘土飞扬，仅噪音就让人不胜其烦，更别说尾气污染和其他的乱七八糟有多么的令人不堪。但郭毛岭却不是那样！

这条路呀，好宽好漂亮，银灰色护栏，黑绸缎子一样闪光旳高速路面，对开四车道，中间隔离带，几位位一体组合，路上往来频繁得像梭子一样、流水一般的各色大小车辆，虽然风驰电掣，由于路面宽阔平坦，加上冬夜寒露滋润，车子跑得舒坦轻捷，轮胎与路面接触发出的嗞嗞声细密又绵长，只闻风声，噪音很小，亦无尘土之飞扬，路南一带青山，无数绿水，构成天然氧吧，因此空气格外清新，亦无大气之污染。

高速公路南北两边是青一色的村上人家漂亮的楼房，一楼大多数是商铺门面，楼上住人，楼下经商，门前树绿屋后竹翠，从无人机上拍下的照片上看，这里就是一座充满生机很有格局很见风情的江南绿色小镇。

村上人说，路北边那一溜街是郭毛岭在弦外唯一的一个组，这一组的人家在路北与路南对应，恰好与路南人家形成了两边的长街，中间的沥青高速公路仿佛是一条奔涌着财富的滔滔大河，那往来急驰的车辆就像大河上的船。

千帆竞发，百舸争流！

以上只是大美郭毛岭村的开始！

二

这一段高速公路在郭毛岭村大门前构成了一道特别风景，她好像就是为郭毛岭量身定制，特别打造。路南边弦正中的一座大楼，显得分外庄重大气，她就是郭毛岭的政治文化中心一一村两委所在地和群众服务中心。这个中心一楼正中是服务大厅，虽然是个平常日子，却有不少人前来办事，几位村政务人员在电脑前忙个不停。服务平台上的电脑莹光闪烁；右边是接待处，坐在大茶几前有序地等候着办事人，喝着茶，聊着天。服务平台左侧有条走廊，窗明几净，走廊内依次有几间办公室，那分别是村干部议事和接待群众来访的地方。村里的规划、各项规章制度和村组干部职责，通过用各种色调的笔墨都有条不紊地描绘和书写在了一楼大厅洁白的墙壁上，语言文字表述在刚化的条文里洋溢着暖心的温馨气息。一个为老百姓办事和服务的地方，如此朴实无华，干净利落，如此人性化，如此周到周全，一切都是那样公开透明，公平公正，不仅条条款款让人看得明了，让人放心，给人信心，还于无形中让人感到一种文化化人润物无声的力量……

这个郭毛岭了不起啊！

出得村部往右去，在村部与村民临街的楼房之间有一处进出可行两台小车的宽敞通道，通道两边墙上反映该村风情物什的的水墨画很漂亮，很吸引人。通道里头有长长一排看似平房实则是从岸下做上来的楼房，这一排平房白墙壁顶上盖的是琉璃瓦，长长的房廊古意悠悠，别有韵致，似是从很远的某个历史文化的深处走来。这排房子的正面正好与村部后洁白的后墙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文化大院，虽然是仲冬，院子里的丹桂依然散发着淡淡清香，浓绿的丹桂树下安装着不少红红蓝蓝的健身器材。这里原来就是享有盛誉的浠水十大乡村书院之一的“九和书院”。书院大门一侧上方镶嵌着由著名书法家、黄冈师院美院教授杨疾超先生题写的“九和书院”四个猷劲有力大字的木雕招牌，古色古香里透着厚重高贵的中华传统文化的独特气质。“真香呀！”还没进入书院大门，老远就闻到浓郁的墨香。入得书院，四壁都是名家的墨宝，柜子里都是书籍，桌子上更多的是文房四宝，这天是假日，一些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正在老师的指导下习练书法。书院虽然不大，却很精致，很有文化气息，很有特色。仅此，就让人对这个郭毛岭要刮目相看！

更别有洞天的是，托起九和书院的是下面一排联体别墅，从九和书院一处楼梯口可以下去，下得九和书院，下面几层别墅不仅有主人和客人下榻的房间，以及文化室、会议室、接待室，以及茶室和乒乓球室，还有吃饭的农家乐，在这里，我们不仅闻到了书院伽瀚墨书香，还闻到了农家乐的美食文化之香。这一排文化味很浓的房子前面，向东是一道起优上扬的手拉手的山坵，山坵与九和书院之间，从西到东上去的是一条垅，垅里依次的是一口口泛着波光的精养鱼池，两边都是果园，虽然大而积果园已过收获季节，但从落尽枝叶正积蓄着活力的果林里，我们仍然可以想得到春天满园雪白扬花姹紫嫣红蜂飞蝶舞的似锦繁华，夏天挂满枝头的那些可爱的嫩果的青涩，以及秋天收获季节主人满脸幸福的笑容……这里就是曾在网络上看到直播的全县农业产业化的典型九和农庒，果然是名不虚传！

在村部正面的右边，高速公路有一个很宽的进村路口紧连着通向村部后面的一条柏油大道，大道入口处右边是一个停了不少小车的漂亮停车场。停车场右侧是一处几级层台，全是花冈岩石铺就，层台高处正中高耸着一古亭，名曰“承雨亭”，亭四面迎着上亭处的两边的亭柱上镶嵌着制作古朴的黑木金刻楹联，由本县书家和联家及雕刻家珠联璧合而成，右边是“三山启瑞郭毛岭”，左边是“一寺迎祥幸福来”，横额“承雨亭”。

对联中的这三山指的就是这座古色生香的亭子和漂亮村部及九和书院背后远处形如弯弓的一带山脉上轻笼在金纱金雾之中的斗牛山、观音山、灯龙山，一寺就是隐在观音山怀抱里的观音寺。

以前的郭毛岭穷在大路无人问，很多人都不晓得这三山一寺却是大有来头。

有史可查，自汉以后，魏蜀吴三国争雄天下，这里地处江北，对岸就是江南，与江南名山黄石西塞山隔江相望，是吴蜀孙刘联军大战曹魏于黄州赤壁一带的战场范围，宋末元初、元末明初，即至明末清初，这一带长江两岸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历代乱世枭雄逐鹿中原争夺天下的拉锯战经常发生在这一带的江南江北，郭毛岭未曾幸免兵祸，战争涂炭生灵，以致百姓民不聊生，流离失所，特别是张献忠兵祸浠水，整个县城被屠城最后只剩下几个僧人收尸。这郭毛岭地处县城与黄石之间，乃兵家要道，兵荒过后路断人稀，其惨状连阴曹地府的阎王都不忍目视。相传上天有好生之德，西天佛祖如来慈悲，不愿看到这一方人种灭绝，遂派观世音带童男童女下凡前来济世送子，遂使这一带重现人间烟火。据传，当年观世音坐在莲花台从云头飘然而下直落郭毛岭，在山上布下道场。后人为了感念她，将此山名为观音山，并在山中建观音寺（亦名木布寺），永世香火供奉。至今，观音山上还有观音留下的脚印和她休息的观音石和洗脚池一一观音池。这当然是神话，但却是难得的文化，有生命力的民间神话传说往往反映出一个地方的文化底蕴，有关郭毛岭观音山和观音寺的传说就是这样一些极富魅力的民间文化传说。而两边携手观音山的斗牛山和灯笼山，她们一左一右，同样有着非同凡响的传说故事，这里就不细说了。

三

郭毛岭的山都是灵山，郭毛岭的水皆是秀水。从高速公路到郭毛岭村前一侧入口处进来、承雨亭下与九和山庄相对的有一片新村沐浴在一片淡雅的丹桂芳香之中，这就是饮誉整个浠水乃至湖北省的郭毛岭移民新村。这个新村背靠承雨亭，面向三山一寺右侧，近二十户世世代代生活在山里的贫苦人家，自几年前从山上搬到这里政府为他们建设的新村里，不仅住房和环境面貌焕然一新，而且摆脱贫困，过上了“连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好日子”（一位在冬日太阳底下享受温暖阳光的幸福老人语）。离旧历年年关越来越近，新村的人们大多外出务工没回，但环绕新村的沥青路绿树葱和新村中间里的一条与两头出口油路相连的小街，干净整洁，村前村后和道路两边，绿树葱茏，鸟语花香，冬至过去，小寒将至，新村里窗明几净的家家户户好像是在开始准备张罗迎接那些出门在外的家人们回家过年（这要感谢村里的那些保洁员，他们一年四季都把新村里里外外的卫生工作做得这么好）。虽然冬日的新村很寂静，但我从新村这静美祥和里分享到了家家户户的幸福和欢乐！

其实，看了这么多，写了这么多，我们还只是接触到大美郭毛岭的一部分，真正要看大美郭毛岭，静美郭毛岭，还要往里深入。

从村部右边承雨亭下的停车场旁和九和山庄大门及移民新村中间，有一条由下而上的乡村油路游龙一样从村口直抵斗牛山、观音山、灯笼山下，这条柏油路长达三点二公里，恰似一枝黑色长箭，一头搭在弦上，一头搭在弓上，似是蓄势待发。依傍着长长的黑色箭杆的是一条深深的古港，两边港壁全为山石所垒，她像一条苍龙顺着黑色粗大的箭杆从山里流下来，滋润着郭毛岭的山地和田园，之后，这条古港如游龙在天，游刃有余，在村部背后不远处与箭杆分道扬镳，往左边一弯，从一抹坵林下收获已尽的冬垅田边流向远方。

仲冬时节，这条流过春天，流过夏天，流过秋天的欢腾的古港，好像累了，她伴随着人们收获的喜悦，在凛冬季节里躺在三山下大地母亲的怀抱里静静地歇息着，耳畔那从远处山间一路流下的少量清泉撞击着港里烂石发出的潺潺之声，似是正在熟睡中的婴儿发出的微微鼾声，听来是那么入耳，那样轻灵，那样动人。这声音如天籁，使得山村显得更加静谧安祥。小溪水澄澈得可以看见港底饱经水漶沧桑的青石港床，其中不少被水经年累月冲磨的大大小小的鹅蛋石，晶莹的，锈红的，杏黄的，墨黑的，似玉似翡，五彩斑斓，在冬日阳光照射下在浪花飞溅的小溪里光彩闪烁，煞是好看。在一些港段的港底不时可见裸露出的嶙峋怪石之间分流出许多股欢腾的溪流，她们虽然不见春夏汛时的狂放和激越奔腾之壮观，却显出只有在冬天枯水季节才能看到的那种特有的敛滟从容和凛冽淡然之骨质大美，她们从山上下来这一路似在轻吟浅唱，似乎是在抒发古港心底的轻松与快意。这时分，在欢畅的小溪流水下浮动的水草里有亮眼的小鱼儿在小小溪流里，有时贴着水草在颤抖，仔细看又像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全身心投入，尽情享受这冬日阳光的温馨照射，好淡定，好神闲；有时，她们小小的身体随那水草在小小逆流中上下左右沉浮，你不得不佩服这些小生灵的定力。好一条古港，连生活在郭毛岭古港一碧清溪里的这些小鱼儿也这么幸福，她们是如此惬意轻松和自由，不受外界惊扰。在我眼里，这古港是一条值得膜拜和向往的另类生命的港湾和天堂。这水里静静流淌着的不是水，而是我们古老的文化与郭毛岭的血脉，还有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听说我们对郭毛岭名字的由来有不少猜测，一位熟悉郭毛岭历史的当地人摇头笑了，他指着观音山下东边一处山岭告诉我郭毛岭的真实来历，他说，那处山坳原来是古驿道的必经之路，老浠散公路原来就是从那里经过，起初那里荒无人烟，后来是一个姓郭的和另外一个姓毛的在山岭的坳口古驿道边办起了驿站，岭上渐渐成市，沿路两边慢慢形成了一条街，繁华热闹的山岭坳口上的街市给山岭两边的人们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重情重义懂得感恩的山里人，就称此地郭毛岭，只要交换和买卖，人们就上郭毛岭，郭毛岭成了这一带方圆几里地商贸物资的集散地和节假日人们赶大集的中心。郭毛岭成了名噪一时的商贸品牌。后来浠散公路改道，郭毛岭渐渐萧条冷落了。时代变了，地盘大了，郭毛岭虽然沉寂多年，但人们仍然没有忘记当年郭毛两家在岭上办商贸方便大家，在成立行政村时，仍然按照老习惯称这一带叫郭毛岭，郭毛岭村就是由此而来。  郭毛岭村十多个村民小组除一个组在如今的浠散高速公路北边，另外有两个在高速公路南边的弦上，其余大多数都星散在弓和弦之间，包括几千亩耕地和几百户人家。有意思的是，这些耕地一塝塝，都摆在坵陵上，田园一垅垅都在山谷间，几百户人家，一户户人家，一幢幢美楼，要么隐在山脚下的丛林密竹之间，要么掩映在坵陵处的一堆堆如烟似雾的竹树丛中，版画、水墨丹青一般，乍一看，疑是当年吴道子、张择端们山水人家之类的杰作佳构再现人世，又疑是传说里孙大圣大闹天宫时玉皇大帝御座前的壁画从九天仙境飘落散佚在人间……

美弦弯弓里的郭毛岭愈往里去愈是幽静愈是美丽！

静中见美、美中见静、静中更见其美，美中更见其静，大静大美的郭毛岭使人如入仙境！郭毛岭令我流连不已，让我沉醉不已。

在接近观音山和灯笼山下的一个洁净如处子美丽如陶渊明梦中桃花源一般的山垸里，应该说这里就是搭在弓上的长箭的箭矢。箭杆一样的黑色沥青道路和与之如游龙伴驾的古港把我们从沿途美丽的自然风光中一直送到了这里。这处观音山和灯笼山下的垸落除了地理位置不同，其实她与郭毛岭其她的美丽村垸没有更多的特别之处。这处垸落不大，一条垅一条港并驾齐驱，从村部背后就这样风不起水不生的静静地伸到斗牛山、观音山和灯笼山下，路尽头右边一排楼房，洁白的墙面上乡村画家在上面画的那些水墨农耕图和出水芙蓉图，天上剪翼的燕子、荷花上展翅的蜻蜓，鲜活如生，仿佛要从墙上画里纷纷细雨中飞将过来，亲呢地直入人怀。对面山林边散落着几户人家，两边楼房背后不是竹林就是树林，中间一口吃水很深水平如镜的大池塘，四周塘岸均由山石水泥砌成，池塘上方的山根旁是花岗岩板材铺就的百姓文化广场，头边有一专供休闲的古长廊。

这个垸落大概是郭毛岭斗牛山、离观音山和灯笼山下最近的一个小垸，垸里的绝大多数人显然都外出打工去了，秀美的山村很美很宁静，有两户平常人家，在这两户平常人家看到和听到的，既让我更加强烈地感受到了郭毛岭大静大美中的温暖，同时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建设秀美乡村的意义和价值，并通过郭毛岭这个缩影看清了今日农村的全新发展道路方向。

那天上午，在同行的朋友都被郭毛岭秀美乡村之美所陶醉的时候，在山下路右边有一排顺路而建的村民二三层住宅楼，楼房外观非常漂亮，门口桂子飘香，家家门前硬化类化得非常好，门口极为宽敞亮丽，六七户人家虽然家家窗明几净，但大门锁着，估计人都外出打工去了，我发现有一户人家的大门敞开着，干净漂亮的大门口传来轻松愉快的说笑声，一看，是一对城里模样的年轻小夫妻带着他们的宝宝在门前玩耍。没想到垸美人也美，因为天寒，小俩口双方的手都插在各自漂亮的大衣荷包里，那姿式就像如今画册上做广告的名模，是那么悠闲自信矜持和阳光，他们身前的宝宝天真烂漫又顽皮，很是让人喜欢，多好的一副画啊，我忍不住在一边拿起手机轻轻地将这一家三口别样的“幸福”收入镜头。我原以为他们是城里人到乡下来走亲戚的，没想到他们是从城里打工回乡下农村的家里度假休闲的。小俩口在外面打工的大城市买了房子，宝宝也在城里上了幼儿园。从脸上的笑容看得出，小俩口很爱他们在斗牛山、观音山、灯笼山下郭毛岭这个漂亮美丽的家一一他们称她为他们在城市里的后花园和心灵家园，也是给他们在外打拼不可替代的精神力量发源地和文化精神家园。他们很以家乡为骄傲和自豪，对家乡秀美乡村建设和乡村振兴赞不绝口。他说，他以前在电视里看到一一些纪实片，曾非常羡慕和向往世界上那些发达国家的有钱人平时在城里工作，节假日回到乡下农庄休闲度假、放松身心的美好生活，没想到不经意间自己也过上了这样的生活，一想到家乡老家这么美好我们在外干事更有劲，心里就特别有底气，在梦里都笑醒了。别看村里平时没有什么人，都在外打工，有人称农村是美丽的“空巢”并为此忧心忡忡，其实一到节假日，外出打工的人都会回来休闲度假，特别是春节过年，家家门口小车都停满了，村里这么宽的路都嫌窄了。很多人都只看到平时农村没有多少人，不懂这正是百年大变局中农村最为深刻的变化，怎么非要用过去的老眼光看待农村发生的这样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革，死抱着那本千年不变的“老农历”不放呢？如今农村越变越美了，农民从几千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不堪言的日子里彻底解放出来了，人身获得了空前的自由，日子越过越好，有什么不好？在城里打工挣钱，农村有美丽老家可供休闲度假，农民日子过好了，整个农村正在进入一个新的与过去绝然不同的伟大时代，山水田园路和房子都变得这么好这么美，何忧之有呢？这些不正是我们追求和向往的吗？“在城里打工回农村秀美乡村家里休闲度假，我们现在的日子越过越有点那些发达国家的人过的日子的味道了，真的是连做梦也没有想到！”年轻人说的让我很感动。难道不是么，很多人在外打工赚钱，甚至不少还在城市里买了房安了家，为什么还要在农村老家花钱盖那么好的楼房，把别墅装璜得那么漂亮别致，不就是为的有个美丽的“老家”，节假日休息回乡休闲度假有个好地方，将来颐养天年有个好环境么？其实，他们何尝又不是在打造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生活方式，一种在发达国家只有那些有钱人才能享受得到的所谓“在城市上班到乡下休闲度假的生活么？不管他们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感觉到没感觉到，事实就是这样，如今很多在城里打工上班的农村人已经在过和正在过着这样的日子，在享受这样的生活。斗牛山、观音山、灯笼山下郭毛岭的这幸福的一家三口虽然只是个小小缩影，但这幸福美满的一家使我对社会上流行的“农村空巢”有了新的理解和认识。我这样说决不是以偏概全，而是一种现实，只是层次和程度的不一样罢了。我在郭毛岭这个乡村振兴典型的见闻，是我对郭毛岭的感受，以及基于这些见闻和感受对当下正在发生剧变和转型的农村、农业和农民目前的现状，以及正在发展的大趋势及其走向的认知，也可以说是预判，我想在此提出来供大家探讨、思考和进行更深入更广泛的调查研究！。

五 

接下来的在郭毛岭的见闻，滴水观沧海，使我茅塞顿开，心地敞亮，对所谓“农业衰落”说、“农民消失”说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和看法。原来心存的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啊，郭毛岭的阳光，温暖着我这个阔别农村已近半个世纪的曾经农村人曾经的农民的心！很多人一直在关心关注的所谓“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上的我说不清楚，一时半会也看不明白，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大变局中，我想，我们身边今日农村的巨变应该也是这场百年未有的大变局其中的一部分，其实它就在我们身边我们眼前，今天的农村就是这样，只是我们没有真正去感受它，或者说没有从历史深处和现在的表里去好好洞察好好体味，没有站在历史的高度和大时代的潮头看到这场大变局和深刻革命将要给农村农业农民带来怎样的全新巨变，形成怎样的全新概念和全新的活力？应该说我们所在的农村已经掀开全新的一页，一场前所未有的新的农村和农业大变革早就在我等老一代人的焦虑不安中拉开了新的序幕，揭开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崭新篇章，一个完全与过去不一样的农村正在凤凰涅槃重生，一个充满新生机和新活力、新希望的现代农村和以机械化、智能化、知识化、高科技为标志的新型现代农业和新一代农业大军（或叫新农人）正在崛起！在这方面，我前不久在离郭毛岭不远的散花柏扬山下见到的新农人董盛祥以及他年轻大学毕业的儿子董兴国，让我大开了眼界。这父子俩娴熟地运用农业机械在近两千亩一千多块散落在八个村的撂荒田地上耕作、收割、晒场、指挥无人机播种实施管理，一套全程现代化智能化的农业流水线作业的组合拳，几乎干了以前几百人都很难干好的事情，给农业生产带来的高效率、高产出和高效益、高品质，令人兴叹，他们所展示出的新一代新农人在新时代的新作为、新风采，让我看到了新一代新农人与老一代农民完全的不一样，彻底的不相同，绝对的不可同日而语！不，不止是老一代，如果上溯到从农耕时代算起，应该说这其中的差距少则也有大几千年。郭毛岭的现代农业农庄也是这样。他们让我看到现代农业的前景这就是这样的伟大、光明和灿烂，就是这样充满喜人和诱人的希望！。我们还有必要抱着旧的传统农业生产模式不放，为将来没有人种田担忧吗？我们应该为昔日农民的后代们经过多年筚路蓝缕的奋斗和积累已经走上新的发展道路而高兴，而欢呼！他们中的佼佼者有的已经选择了我们曾经向往的那种新的生活方式一一“在城市工作回乡下休闲度假”，开始走上我们曾经梦寐以求的那种新的幸福生活的轨道，有的在城里赚到一桶金两桶金三桶金以后，反哺家乡反哺家乡农业，他们成了建设家乡新农村和农村现代农业的生力军。只是他们的手段和方式比我们老一代要高超得多，高得我们难以想象和出乎我们的意料，只是我们的眼光太老旧，思维太迟钝，不敏锐不犀利，对农村发生的这些巨变看得不深刻不全面，对许多新事物只看到表面的皮毛，没有看到其中的丰富内涵和实质，更没有预见到面前这场大变革的光辉必将照耀和催生出全新的农村，全新的农业，全新的农民（一代不可同日同月同年而语的新农人），当然还包括从农村走出去的新城市人！

这或许就是郭毛岭的意义和她给我们最丰满、最丰富的启示！

六

在斗牛山、观音山、灯笼山下，在尽情享受着这大好冬日阳光、美丽山村田园风光和牧歌式悠然生活的我所看到和接触到的还不止那年轻一代三口人家，在他们的对面，在那口漂亮池塘的对岸，紧靠长满竹子和树木的从观音山下延伸过来的一溜青色山坵前，竹木依次疏朗地轻笼着几户人家，几座漂亮楼房门前的小院栽着果树，离民俗文化广场附近的一户人家大门左侧鲜活着一棵巨伞般的古樟，映着前面的清水池塘，大樟树附近郁郁葱葱的小菜园头边一棵落尽叶子的柿子树上挂满了沐浴着晶莹夜露和浅浅霜花的红柿子，主人不在家，门锁着，这些可爱的柿子红灯笼似的，仿佛代表着她们远在百里千里之外打工的主人在门前热烈地欢迎我们，山林疏朗，古树苍竹掩盖不住山村人家稳妥妥的安祥与幸福，凛冬的天闸再严也关不住郭毛岭正在萌动的温暖人心的春意。我沿着塘岸边的沙石小路走过几户人家美丽却关着大门的人家，在顶头边岭尾下一处老竹林前，我惊喜地看到了一户别样的人家，门前有一位老太太正在干净的门口场地上烧火，一竖蓝烟袅袅向竹林上空飘去，她身后的竹林右边掩着两间老瓦房，房子虽老虽旧但丝毫不显破败，我紧步走了过去，老人笑着把我们迎进了她的家。这屋进门就是卧室，床上垫单牵得称光了，被子折得平展直条，床头边一台立式冰厢正在运行；往卧室右门进去是厨房，灶台擦抹得干干净净，桌子上的碗和盘子放得齐整冇序，一看老太就是个灵醒人，爱干净讲卫生，日子过得清爽舒心。老瓦房的飞头边一排由四梁八柱撑起的彩光瓦空心棚房依着老屋长长的横在正面的竹林深处，与老屋构成一个美丽的“7”字型，棚房里的片柴一梱一梱码的整整齐齐，一看就哓得老太的老伴也是个很力量的老汉。这样老旧的房子别说是在郭毛岭，就是在其他农村很多地方也属于稀罕物，但两位老人保护收拾利用得如此之好，反倒凸显出大美郭毛岭的另一种沧桑之美一一它是大美郭毛岭的一处异常珍贵的老屋和不能移动的物质文化遗产，它深深地吸引着我。我问老人怎么不搬到下面那么漂亮的移民新村去住，她说就是舍不得自家的老地方，她进而说，现在山下山上都一样的美一样的好，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老窝，没想到老窝现在也成了金窝，老家这么好，就更是哪里都不想去了。老太说话口齿清楚，耳聪目明，很懂礼数，衣着整洁，你怎么也想不到她已是一位年逾八十三岁高龄的老人，她的老伴比她还大两岁，他吃了早饭就出门上街办事去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老俩口至今还种着六七亩田地，每年产粮几千斤，收获菜籽芝麻花生好几百斤。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我问她是不是生活过不去，这大年纪还种这么多田地？老太笑了，说种了一辈子的田地舍不得丢！！这话在她口里说得轻松不经意，在我心里却很沉重。我的年近九十的高堂老母过去何尝又不是这样，你给不给钱她她不在乎，她能动你不让她种田种地等于要她的命，她就要骂你，甚至不跟你来往，不理你。这获是老一代农民！他们身上的这种勤劳朴实勤扒苦做任劳任怨的精神，不仅仅是一种美德，同时也反映出了他们心底对传统对过去的一种百折不挠的坚守。也是他们一生的荣耀和幸福，尽管种田累种田苦，他们乐意，像名嘴说的干白己喜欢和愿意的事，是“痛苦并快乐着。他们乐意这样，高兴这样，就是一种幸福，我们何必要说三道四，剥夺他们的自由和权力，让他们感到不自在不幸福呢？不同时代的人有自己不同的理解不同的执着和追求，我们何尝又不是如此，我们应该尊重老人的选择，只要他们觉得幸福就好！但在感动和肃然起敬之余，从这种美德和坚守背后我却又生出一丝莫名的悲伤来。确切地说，是担心和喜悦各半。担心的是，老人年纪这么大从事农活，万一摔一跤折了骨怎么办？喜悦的是，社会和子女都这么开明，老人活成了真正的自己，想做事能做事没人去硬性阳止干预，这种自由自在自主本身就是造就幸福的前提和基础。我想，在这个老水牛已成为昨天的故事、水车和犁耙耖子也成为“乡愁“的今天，老俩口这六七亩田地，春耕夏种秋收冬播，该付出了怎样的辛劳？！尽管他们很满足，毕竟要付出艰苦的劳动，我问老人日子过得幸福不，她笑了，说，怎么不幸福，共产党好，政府好，除了每个月发给固定的养老保险金，像他们这样年过八十岁的老人还有高龄生活补贴。老太太似乎是生怕我误解了什么，一再强调说，之所以不愿丢下这些田地，主要是做了一生，现在还能动，能动就动一把，到了真正动不得的时候再把这些田地交给别人。我听得心里更是五味杂成：多么勤劳、纯朴、实诚、可爱、可敬的老人啊！他们这一代农民不容易啊，能够活到现在的已经不是很多了，可他们对田地的感情依然这么深，这么执着，只要一息尚存，就“小车不倒只管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全国劳模王国福语），这种精神着实令人敬佩！他们曾经为国家作出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但是，历史在前进，吋代在进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替旧人，这就是人类历史发展的逻辑和钢规铁律，谁也无法改变！是呵，农村老一代农民已完成他们的历史使命正在消失，活在的大多数进了福利院或成了“留守老人”，传统意义上的农业和传统意义上的农民都在消失，如果我还在农村，毫无疑问也是这其中正在消失的一员，只是现在日子好，天黑得慢，老水车、犁耙耖子、锄头扒儿成为历史成为民俗文化都在情理之中，而不必成为太令人怀念的“乡愁”。幸福坚守在三山下的这两位老人的这种生活方式可能是老一代人留下的最后一道风景，他们令人尊敬，值得尊重，对他们对这种老旧落后生活方式的固执和坚持，不必苛求，更不要责难，只要他们觉得幸福就行。早晨的朝阳是美丽的，傍晚的夕阳何尝又不是一种美伦美奂。因为一方面的情况是，尽管我们这些老一代人中虽然有人经常唠叨现在农村的年轻人不如他们的父辈，连田都不会种了，而让他们不理解和生气的是，当代的年轻人对他们的这些“唠叨”好像压根就没听见，想进城的进城，想经商的经商，想务工的务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唱的唱，该玩的玩，年老人不明白这一代年轻人的命运注定就当不了也不屑当像他们父辈那样的农民，蹈其覆辙没日没夜面朝黄土背朝天；细想也是的，囯家政策这么好，谁愿意放着那好的前程不奔那好的日子不过，去走父辈们的那条生活老路，跑到烂泥巴田黄土巴地里去重复父辈们的那种苦难人生，做那老一代人常引以为自豪和骄傲并且津津乐道的所渭种田“把式”呢！另一方面，我们这些自认为当年最能吃苦耐劳最有奉献精神的老一代人，尽管埋怨年轻人不种田，种不到田，担心有一天没得饭吃，但真正面对今天农业生产的机械化、智能化、现代化，多半也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徒叹奈何，同样是“种”不到田，“种”不到地。因为到了一定年纪，最能也爬不上大型收割机，更操作不了无人机。昔人怎种今人田，旧人怎耕今人地，时代不同了，目标手段形式不一样了，生产效率、效果和效益更是天壤之别。说白了，老一代种田挥洒的是汗水，凭的是老经验，拼的是体力劳动，再吃苦再受累也只能产出含有农药残毒的粮油，而这一代的新农人恰恰相反，他们挥洒的是智慧，使用的是新知识，操作的是电脑，靠的是高新技术，生产出的绿色环保大健康食品，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在郭毛岭的农庄，以前上百人甚至几百人在田地需要苦干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农活，现在几个人通过智熊化和机械化作业，几天就轻轻松松的完成了，既然这样，还要全村那么多人窝在田地里干什么？有什么必要还像过去那样把人都捆绑在农业上？其实，那些撂荒的田地又何足道哉，只要政策到位，撂荒的田地很快就会成为“抢手货”，要不了多久就会像风卷残一般尽收新农人的囊中，成为智慧农业、现代农业的基地的一部分，农村何来荒田荒地之有？可以预见，当现代农业的阳光完全普照农村大地的那一天，农村的田地成为绿色露天超级大企业之日，也一定会是很多进城的农民工回流农村之时。大多数农村人，特别是年轻人现在在城里务工和参与城镇化建没，离乡离土是一种自然和必然，纯属正常现象，毫不奇怪。

这是一个大变革大洗牌的年代，新旧交替，新陈代谢，我们这一代人不退出历史舞台，谁退出历史舞台？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过去的时代结束了，一个新的更光辉更伟大的时代已经到来，何必再滥作那“忧天”的“杞人”！

郭毛岭的事实就是最好的见证和说明。这也是这个村让我佩服和使我解放思想、开阔视野的地方。我想，如果在即将到来的龙年，人们在农村春耕夏管秋收冬播的四季，到郭毛岭等地认真看一看智能农业、机械化农业，还有那些不一样的新农人，欣赏一下现代农业结出的丰硕成果，然后用心想一想，一定会有我同样的感受，作出同样的判断，得出同样的结论！我相信一定会是这样的！

在郭毛岭一路一港两边正在蓬勃兴起的九和农庒、农业产业园、世界名木金丝楠木苗圃，水产品精养基地，我明白了为什么传统的农村传统的农业传统的农民会走向衰败和消失，因为传统农村传统农业落后了，秀美农村、新型农业产业化在崛起，新一代操控农业现代化、机械化、智能化的新农人在异军突起，在大型收割机和大型烘干机的把持下，收割脱粒不再受任何低温阴雨天气影响和限制，新农人在电脑前指挥神鹰一样的无人机就能够轻而易举地进行播种施肥和进行田间管理，像郭毛岭这样越来越多昔日贫困落后的乡村已成为秀美乡村，整个农村面貌焕然一新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美丽乡村“空巢”现象只是生活方式的改变，城乡一体、乡村秀美才是实质；落后的传统农业的衰败和传统意义上主要依靠手工劳作的老一代农民的消失退位，毫无疑问，都是一种历史前进的必然和时代进步的表现！真的，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风光已经成为了历史，该画上句号了！看了郭毛岭，我这个自认为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栖居在城市里的老农村人，感到一切都是新鲜的，一草一木，包括郭毛岭上空的太阳！我深深感受到普照在这里人家屋里屋外、楼上楼下的每一缕阳光都很有新意，很有张力，都闪耀着新的伟大时时代的辉光。我想，二0二四年的春节越来越近，郭毛岭的人，现在无论是在村里还是不在村里，特别是那些身在几百里上千里奔波打拼或在某个大城市定居了的郭毛岭人，只要一想起现在的家乡郭毛岭，想起现在在家乡贮藏和盛满了幸福阳光的家和别墅，此时正静等他们回家过年，心里也一定会泛起满满幸福，在这年关将近的时候，他们一定开始准备今年春节回家过年的行囊和酝酿自驾或乘坐飞机还是乘坐高铁回家的打算。走进郭毛岭，我仿佛走进了一片全新的天地，先前心里纠结的那些问题和疑惑，诸如“美丽的乡村真的会成为美丽的空壳吗”？“年轻人都出去了，田地没人种，农业真的会衰败了吗”？“农村的年轻人连田都不会种，农民真的会消失吗”？这些都完全释然在了大美静美郭毛岭幸福的阳光里，郭毛岭是一本新时代新农村的教科书，我对正在发生巨变的农村充满了信心和更新的期待！

走在郭毛岭小镇的街道上，深入到斗牛山、观音山、灯笼山下的郭毛岭每一个秀美幽净而又赏心悦目的村垸，我仿佛感到时代前进的铿锵足音在耳边咚咚作响，在即将依依惜别这个让人留恋不舍的村子的时候，冥冥之中，突然，遥远的山里好像有一种声音在诘问我，仿佛怕我离开后忘记了，虽然是诘问，更像是提醒和忠告，语重心长，让我不仅自己要好好记在心里，还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一连串诘问我的大意好像是：老胡呀，你老家也在农村，也曾经当过农民，至今根仍在农村老家，你说真心话，你真希望你心目中的农村一定非与破败不堪、一定非与脏乱差和落后连在一起么？你心目中的农业就一定不能穿越和突破老祖宗那狭隘传统农业的雷池而焕然一新么？你心目中的农民就非得应该永世永代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么？他们就不能改改传统身份，非得像从前的农民那样祖祖辈辈死守“死困在中国几千年的那块没有活气的“井田”里么？有些人津津乐道的所谓“乡愁”和“怀旧”难道仅仅就是怀念和不舍农村的那种老旧、愚昧和落后吗？有些人站着不说话腰疼，怎么就那样见不得农民离开土地，怎么就那样见不得农民进城，怎么就那样见不得农民改变自己的命运？怎么就那样害怕农民过上了城市人的生活？怎么就不看农村巨变，乡村之美，不看农民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变化，对这些巨大变化熟视无睹，充耳不闻，而对农村的那点荒田荒地和离开土地进城的农民却耿耿于怀？让千百年来满负荷耕作早已羸弱不堪的土地休养生息几年有什么不好，老祖宗还提倡土地休耕和轮作呢，怎么连老祖宗的情怀都没有？

这一连串诘问，如电光火石，直刺我的心底，是的，再也不能忘记往日农村的苦农业的苦农民的苦，更要珍惜今天农村、农业和农民得来不易的变化！

好一个生机勃勃的郭毛岭，好美好静好壮观的斗牛、观音、灯笼三山！

面对来自三山下的这些诘问我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八

正午时分，郭毛岭天空的阳光更加明亮和温暖，照得郭毛岭那波光粼粼的池塘，那美丽的农庄，绿油油的油菜田，还有那价值连城的金丝楠木园，以及山地上的层层油茶……在乡村振兴的实践中，聪明的郭毛岭人因地制宜大搞产业兴村，为了保护原生态的郭毛岭，他们招商引回的市场主体有开园种植金丝楠木的，有利用现有池塘从事高科技水产养殖的，有在山坡梁坳上种植优质油荼的，有在山田旱地从事无公害绿色谷物生产的，有利用交通优势从事高附加值农产品加工的……总之，搞的都是现代农业产业，原生态的产品销到了黄石和武汉等大中城市。郭毛岭村在秀美乡村建设和乡村振兴中走的是一条严格保护山水资源和充分发挥农业资源优势发展农业产业和旅产业的行稳致远的路子。她成了家乡村振兴发展的典范之一。返回途中，县城华灯初上，街上人们熙熙攘攘，商场霓虹闪烁，浠水流光溢彩，但我仍沉浸在郭毛岭的美丽宁静与安祥中不能自拔，特别是那从城里回来休闲度假的幸福的一家三口，还有在牛斗山、观音山、灯笼山下竹木环抱的一对幸福的八十翁孺，他们，不，是整个郭毛岭给我留下的印象，刻骨铭心！我想，我们如果有更多的秀美乡村将来能够像郭毛岭这个样子：大美无声（既美丽又安静，永葆田园风光，牧歌生活，无噪音无污染，空气清新），大富无痕（大发展而不破坏山水资源）：在城市打拼的农村人把老家作为后花园，大后方，常回家休闲度假，那我们的生活品质就真的实现了质的飞跃！ 我想起郭毛岭正午的阳光来，透过那灿烂的阳光，我仿佛看到农村农业智能化、机械化、现代化的曙光、航帆、桅杆正出现东方农业大国农村广阔的地平线上！

以上这些，是我在郭毛岭村的收获，也是这方秀丽山水、静美山水、神秘山水给我的恩赐！（作者胡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