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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海平散文:《年关》
来源:文旅网 | 作者:马海平 | 发布时间: 2023-04-30 | 620 次浏览 | 分享到:

《年关》


马海平


年关的时候,妻乡下的亲戚送来一绽肉。剥开塑料袋,露出了血水浸透了的报纸,然后映入眼帘的是折叠着,红白相间的肉,粗糙的猪皮,偶尔还有几根坚强的猪毛。用手一摸,油腻的手指晶润发亮,禁不住放在嘴里一舔,怪怪的腥味。恍惚间想起了父亲这一曾经熟悉的动作。

那也是一个临近年关的日子,下着雪,大队高音喇叭里播放着革命现代京剧"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我与姐在家门口的供销社里排了一下午的队,终于没有买下期望很久的肉。买肉是需要肉号的,也就是人家能把自己饲养的猪,卖给过集体的户家,就能领相应的那种票据,若有猪号,便有先买肉的权利并且还便宜些。我家没有劳动力,孩子们多,粮食尚不够吃,没有余粮,更没有养猪的地方,当然没有了肉号,所以在物品短缺的当时,买不下肉是一定的。回到家里,母亲叹了一口气"人们说明天或许能调拨回咱村供销社些肉,唉!咱等等你爹哇,保不住有办法"。没有肉吃的年,是多么的索然无味呀!远在十多里外的一个小山村教书的父亲总是在我们失去希望的时候,能给我的意想不到的惊喜。于是,我们便盼望着父亲的归来。仿佛看见了一大锅猪肉在火炉上煮着,翻腾着水泡,溢出令人口舌生津的香味。

雪,越下越大,窑洞外的花墙上已经覆盖了一层两寸高的雪,寒风簇拥着雪花在天际间飞舞,门口旁,父亲六岁时种的那颗柏树,也已经变成了玉树琼枝。母亲不停地催我们,冒着寒雪,用扫帚清扫街门外的青石小路,当时不懂事的我,心里还埋怨母亲,一直下雪,就一直扫雪?天还这样冷,雪又这样不停地飘,自作聪明的认为,等不下了再扫也不迟。母亲看着我不情愿的样子,就呵斥道"不知道街门外的青石光滑,不扫会滑倒人?"现在想起才明白,和父亲心有灵犀的母亲,也许心里就感觉到无论多晚,无论雪多大,父亲会回家并且当然一定能提了我们盼望的肉回来!

在张灯时分,雪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左右买下肉的邻居,估计都缩在家里,开始安排过年的食物,。街门外突然响起了吱吱的脚压在雪地上的声音,我们几个孩子正打算出去,都想,应该是父亲该回来了,随即,紧闭的风门已经被撞开,看见了已经变成雪人的父亲,头发上,眉毛间,甚至短茬的胡须里都是雪,扛着一个已经被雪花裹实的四方东西,"快给咱搭帮放下,胳膊和手都冻僵了",我们几个赶紧冲上去接住了父亲肩头的方块,放在了炕沿上。父亲手里还提着一个象征父亲身份的黑色大皮包,皮包的提带间,还有一卷用报纸卷着的东西。在伙房忙活的母亲也赶了过来。抱怨间夹杂着关爱"这么大的雪,怎么回来的?也不早点走?笨人就是笨","不要说啦,快去拿过个盆来,还有板",我和姐姐赶紧知趣地去伙房拿回了盆和板,母亲用手拍打了父亲身上的雪花,给了父亲热毛巾,父亲边用热毛巾擦着手脸边说,“看看我给你们拿回啥啦?”,没有等母亲动手,仿佛炫耀似的,父亲把那一四方块放在了板上,掀开了几层报纸,抠开了一层油腻和血水浸在一起的报纸,赫然是一块我们期望以久猪肉,“足足有十斤吧!”,厚厚的白肉被粗糙的毛皮包着,红肉很少,也不过只占了四分之一,“这肉真好,怎么买下的?”,父亲说“有两户人家有猪号号,可他们买不了那么多猪肉,就趁给了咱,供销社的人和我熟,就把这块肉留在了最后,都是油,炼炼够咱几个月吃了”父亲边说边把油腻的手指含在嘴里一舔,“啧啧,好香!”在母亲满脸喜悦的目光注视下,父亲用刀在抬瓮边沿上杠了几下,趁冻把肉分成了几小块,先把白肉和红肉分开,分别都放在了盆里。接下来,全家人欢天喜地,父亲烧红了大铁匙烫干净了猪皮上的毛,母亲乐呵呵地留下一小块拌扁食馅的生肉,少带了一小层白肉的红肉是要煮熟的,正月吃起来方便。当满院飘起诱人肉香的时候,用筷子插几次锅里的肉,约九分熟时,用大铁匙和筷子把肉从锅里捞出来,先放置在菜板上,凉冷后再放进盆子里,用石板压了盆,石板上再放几块大石头,放在了门口的磨盘上。这样肉坏不了,而且也防止狗啦猫啦抢了去。煮肉的汤是不能扔掉的,一直在沙锅里存放,天天在火炉上熬一次,基本坏不了,正月煮饭的时候,把肉汤舀几勺放进锅里,虽然没有肉,但饭也就有了肉香。白肉是要炼成油的,炼几个碗坨的猪油,就能吃少半年。集体分的几玻璃瓶麻油就可以吃在过年了。带着猪皮炼油后留下的渣,是要吃熬菜的,熬菜快熟的时候,抓上一把放在锅里,吃起来又脆又香。至今想起来还口留余香。

父亲在大雪中,提包上带回那一报纸卷着的东西,竟然是一张《蝶恋花》的年画,上面是青年时代毛主席和杨开慧的画像,二位伉俪,亲密地捥着手,主席是一身长衫,开慧是一束短发,背景是隐隐青山和悠悠白云。

我失骄杨君失柳,

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

问讯吴刚何所有,

吴刚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广袖,

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

忽报人间曾伏虎,

泪飞顿作倾盆雨。

当父亲边吃饺子边抑扬顿挫朗诵着这首《蝶恋花》时,新年的鞭炮声已经响彻在松溪河畔小山村的上空了。父母离我们渐渐远去,坟莹上的草,枯荣了一年又一年,但,一过年就想起了父亲那饱经风霜的脸庞,想起了抑扬顿挫的声音,想起了母亲对父亲抱怨中透着关爱的神情!青烟袅袅,也不知道父母在天堂里生活的好吗?每年在坟前送的寒衣是不是能够收到?天堂里没有疾病,也就没有了疼痛,二老一定每天生活在欢愉之中,不再为生计忙碌,不再为儿女担扰,不再为病魔困绕。“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而今阴阳两隔,用什么来表达儿女们对双亲的思念呢?“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懵懵懂懂的少年时代,不知道父母的艰辛和恩亲,到年老的时候,点点滴滴,都汇成了追忆的涓流,泽润着儿女们的心田,催你奋进,忘记不得。

 作者简介:马海平,山西省昔阳人 ,大学学历,长期从事政法部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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