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变奏四首
文/庄晓明

◎梦天

             遥望齐州九点烟
             一泓海水杯中泻

天上
安置梦的地方
并不能安置永生

半开的门扉
等待谁
他在人间失踪了
天宇间浪迹

天上的时间
也是轮着转动的
只是直径太大
——但露水闪烁的感觉
是一样的

某些小径
她们相逢
满是天上的愉悦
不似我们
满怀着心机

我们，蜉蝣的一群
朝生暮死
却奇怪地梦想永生

她们的俯视里
我们费尽心机占领的疆域
只是几点烟尘
一丝偶然
便能抹去

◎开愁歌

            壶中唤天云不开
            白昼万里闲凄迷

你睁开眼
便已深秋
万木凋零

晚唐的裂纹
一直裂到你的诗里
你的生命——
布满裂纹的水晶
无辜的闪烁

唐朝入了歧途
你的生存
入了歧途
你的诗
一布袋醉舞的诗句
发着短促的蹄声

秋是瘦的
人是瘦的
酒中的醉意也是瘦的
瘦的只剩下
一片枯叶的秋衣

壶中的世界
很大
又很小
你独饮荒诞的命运
如一个梦魔

◎苦昼短

               飞光飞光
               劝尔一杯酒

对酒消愁
你在流逝
耗尽了形躯
你仍在流逝

是谁
曾与时间的风车
决一死战
却一败涂地

然而
永生又是什么
是否
另一种死亡
瞪着眼
对着一片白色之寂

那些求仙的帝王
死得多么狼狈
幻觉的通天塔
爬的愈高
坠的愈深

而我的骑驴
踏着渭水寒光
偶得的诗句
收入简陋的诗囊

一首诗的时间里漂流
有着无限的可能

◎秋来

             谁看青简一编书
            不到花虫粉空蠢

写诗
是荒谬的
只获到了寂寞
并过早听到了死亡的声音

但我别无选择
惟有不断地写诗
借一行行诗句
逼近磷火般的永恒

但每一首诗的尾韵
总是幻灭
现出更阔大的荒野，夜色
以及一些
同样荒凉的灵魂

他们吟着我的诗句
磷火般闪烁
不知所去

而我
坐在唐朝的秋风里
继续消瘦

作者简介：庄晓明，号东乡。1964年4月出生于江苏扬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九三学社会员。曾在各大刊物发表诗歌、评论、随笔、小说若干。已出版有诗集《晚风》《踏雪回家》《形与影》《汶川安魂曲》《天问的回声》《诗与思》，随笔集《时间的天窗》，寓言小说集《空中之网》《东乡笔记》，短篇小说集《寓言与迷宫》，诗学论集《后退的先锋》等12部。作品入选《中国现代诗歌名篇赏析》《中国百年新诗经》《江苏百年新诗选》《中国二十世纪民间诗人二十家》《21世纪15年中间代诗人15家》，及《中国年度诗选》《中国诗歌排行榜》《中国诗选》（汉英双语版）等多种选集。《空中之网》入选“百年百部微型小说经典”。《中华英才》杂志曾对其文学成就做了专题报道。2023年12月20日晚，创作的剧诗《伤逝·子君》，在南京财经大学红山学院由凡丁剧社成功首演。曾获第二届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中国地域诗歌奖评论奖、第六届中国长诗奖等。现居于扬州。